他正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队友,猝不及防地,一声吱扭划破静谧的夜色。于是原本在看月亮的神婆这一次真的将视线停留在灵堂的房门上。
外卖小哥一下子摊倒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吱扭声,他运气实在背,这么多块地板,偏偏他踩中的那一块年久失修。
再也顾不上别的了,祝佳洋第一个翻窗而出,风刮进来,差点把房门直接吹开。
而那神婆平缓地飘到门前,她衣服很长,看不见她是如何行走的,她拽了下门,转身问道:“为什么锁上了?”
院子里另一个家伙说:“不会啊,这里面又没人,从里头锁上,难不成指望着大夫人亲自来开?”
神婆阴恻恻地一笑,说:“你说……没人?”
房间里的人接二连三地从窗户跳出,动静大到已经无法用闹老鼠来解释了,从里面拽着门的人形锁沈苛直到沈安和外卖小哥爬出窗子,断然松手。
顿时房门大敞,神婆佝偻的身影投在屋内的地上,沈苛却停住不动了。
他动不了。
窗外的沈安拼命招手,但不是沈苛不想过去,是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沈苛缓缓地侧了个身,对上神婆惨白的一张脸。
这种无力感令他十分不爽,偏偏青铜铃铛响个不停颇为聒噪。忽然他手边碰到一个东西,是骨碌碌滚过来的一只烛台。
于是沈苛捡起烛台朝神婆扔去,准确砸中了铃铛,铃铛脱身掉落在地,声音停住了,沈苛身上一轻,当即长腿一迈三两步冲到窗前,利落翻身的同时,捞起黑猫,扔上自己肩膀。
黑猫差点没抓稳,后腿打滑,不过始终没有露指甲。
筒子楼里的沈苛尚且能用一件六位数的风衣挡一挡,而此刻,穿着单薄的他若是让黑猫利爪一抓,留下血痕都是轻的。
神婆艰难地弯腰捡起了铃铛,她的皮肤和瞳仁愈发乌青,转身绕过灵堂追去。铃铛声不住地响,仿佛看见猎物一般欣喜不已。
“又有脏东西混进来了。”
她嘶哑地笑着说道,不紧不慢地朝猎物逃窜的方向追去。
王宅地势错综复杂,沈苛等人七拐八拐地不知绕到了哪里,总之是离铃铛声远了。
外卖小哥跌坐在地上,气没喘匀,带着哭腔说道:“对……对不起,都怪我脚底下没轻没重。”
祝佳洋看了他一眼,也坐下来,说道:“不是你的错,现在问题来了,听声音,那神婆好像回灵堂那边去了,我们怎么回去?”
“别回去,”沈苛本能地对那铃铛有几分忌惮,他说道:“直接去找阿项。”
“去哪找?”沈安问。
沈苛道:“这家大少爷的住处。”
“我同意,”严羊马上说道:“但问题来了,我们怎么知道这家大少爷住哪里。”
沈苛轻抚着手表,随意地说道:“抓个知道的人问问不就行了。”
说完,他挠挠黑猫的下颌,说道:“来,交给你了,帮我们找一个幸运儿。”
黑猫眯着眼,舔了舔嘴巴,从沈苛肩头跃下。
它果然能听得懂。
第一次时沈苛并未在意,第二次是意外,这是第三次,沈苛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王宅像是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不想被人看到的时候,总是碰见人,如今想抓人了,却走过几栋房子一无所获。唯一碰到的打水的壮汉,赤裸着上半身,看上去像头熊,要么是打手要么是干粗活的。
沈苛耐心不多,他都已经准备调头回去捉那枚壮汉了,恰好这时有个落单的小少年。少年身形单薄,走路弓着脊背,看上去瑟瑟缩缩的样子,应该很好欺负。
果然也是真的好欺负。
被掳进灌木丛的时候差点吓得背过气去,惊恐之余眼角挤出了眼泪,活像见了鬼。但他们也顺利从这个胆小少年口中问到了少爷的方位。他们走了这段路,歪打正着竟然走对了方向,沿着那少年所指,很快就找到了少爷的院子。
这里明显下人就多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更为芳香。
“哥,你这一路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沈安不安地说道。
沈苛看他一眼,实意他继续。
“这宅子里的人,长得都不太对劲,”沈安到:“我是指皮肤,你们注意到了没?”
这些人手脚露出的皮肤呈现一种淡淡的焦黑色,就好像棺材里那位王大夫人的轻度版本,正常人即便肤色黑,也断不会黑到这样诡异的程度。
就已经不像是人类的皮肤了。
严羊在旁边听见,说道:“这宅子里,说不定只有我们是活人,其他的,都是什么东西,不好说。他们身体焦黑,说不定生前曾被火烧过,或许跟这个世界的秘密有关。”
这时,他们正前方的窗户忽然开了,从房里传来一阵呜咽的幼儿啼哭。
小孩哭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可能断气似的,沈苛几人贴在墙下,月光凄冷,森然寒风吹过,吹得人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终于有位妇人抱起了孩子,边拍边哄,哄了几句不见效,就压低了声音在孩子惨兮兮的瘆人哭声里说道:
“嘘,别哭,别哭,外面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