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约莫过了一两小时,成群结队的家丁涌进这狭小的囚室,有条不紊地将这十二具人蛹抬起来,稳稳当当地送入了典礼现场。
到了前院。
“总管,现在换衣服吗?”
总管看看四周完美的白绸、整齐的祭品,以及高台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夫人的棺材,说道:“换,都小心点,别碰掉了、碰坏了东西,否则拿你替补。”
“是,总管,”那人把命令吩咐下去,然后说:“嘿嘿,我知道神婆那边抓了替补呢,今天这事肯定稳妥。”
天光暗淡,冷风萧瑟,天穹上隐约可见一个球体,那是太阳,是不再发光的太阳,最外侧一层光圈色泽偏暗红,于是整个世界如同被一层淡淡的血色所笼罩着。
十二具静默的人蛹,从层层叠叠的外皮中剥出,如同木偶一般,任人套上纯白的、死气沉沉的秀禾,唇上点降,隐约带了些人气。
“哟!这怎么还有个人呐?不是神婆弄错了吧?”有个家仆惊呼道。
管家过去瞧了一眼,抹了抹人蛹的胳膊,说道:“看看,这一擦不就掉了吗?这些狡猾的鬼啊,惯会装人的!”
被掐着胳膊的刘树强忍着没有发起抖来,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都麻利一点,典礼马上就开始了!”
十二位身着白色秀禾、盖着白色盖头的新娘被送入棺材之中,这地方他们可太熟了,入了棺就像是回了家一般,甚至还有了几分安全感。
“老爷来了!”
“典礼开始了!”
正座上,王老爷强打着精神,坐在正中央,他左手边是王夫人的棺材,她在里面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但王老爷对她仍有几分忌惮,身体不自觉地像另一边偏着。
他右侧站着神婆,神婆目光如炬,扫视着下面的十二具棺椁,过了一会儿,少爷带着他的大批仆从姗姗来迟,不甚情愿地坐在了一个偏位上,看上去是被硬拉过来的。
“少爷,您且忍忍,这典礼,是一定得有至亲在场的,二老只有您这一个儿子,您看您不尽孝还有谁能代替的不成?”
少爷不满道:“他们也就这会儿知道我是他们儿子。阿项,过来,离我近些,拿把扇子来,我闻不得那香灰味。”
“吉时到!典礼开始!”
唢呐声响起。一半奏哀乐,一半奏喜乐,像是要把两个平行时空强制重叠在一起似的,到处都充满了违和感,但是台上的王老爷子眼里却迸发出一种盎然的激动。
“神婆大人,有劳了。”
王老爷缓缓开口说道,唇角渗出一些血沫,当即被仆人擦掉。
神婆走下台阶,合上双眼,在错乱的唢呐声中做起法来。她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满是血丝,渐渐流出两行血泪,血泪越来越多,沿着手臂,滴在青铜铃铛上。
铃铛声与唢呐融合在一起,同时香案上燃起大把的香,不断有人将香灰涂抹在鸡鸭鱼肉等祭品上,神婆念念有词,这时,起了点风,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幸而这诡异的铃铛声并未对沈苛他们造成影响,想来针对的并非他们,而是人蛹里真正的新娘。
仪式进行了十余分钟,待到那位大少爷都渐渐不耐烦,神婆的血泪已经干涸在脸上,使得她越发诡异肃杀。这时铃铛声停了,唢呐声也停了。
“迎姻亲——”
管家吊着嗓子喊道。
随即,院子里的棺材纷纷振动起来,管家没理会,继续念道:“天赐良缘,鸾凤和鸣!三媒六聘俱在,嫁娶自愿遂心!堂中新嫁娘还不快快起身拜夫君——”
一段词还没念完,一阵幽幽的风声如同呜咽,几具棺材应声而开,新娘直挺挺地坐起,尚未摘掉盖头,便翻身离开了棺材,茫茫然似乎弄不清方向。
“这!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大惊失色,词也念不下去了,面对着满院子的诡异新娘,无处可逃,惊慌之下直接跌坐在地上。
“怎么搞得!为什么她们能出来!谁打得棺材!”
“不对劲,不对劲!救命啊,厉鬼索命了!”
一时间变故丛生,院子里乱成一团,没人知道是沈苛他们拆掉了机拓,只当典礼出了岔子。王老爷双目圆睁,血沫越流越多,而旁边的家仆已经顾不得擦了。
新娘们经历的最初的茫然,像是想起了召唤自己醒来的礼辞,纷纷看向台上端坐的王老爷。
“神婆……神婆!管住她们!别让她们过来!”王老爷子惊恐地大声喊道。
这时,沈苛也推开棺材板跨了出来,见还剩三具棺材安静守规矩,二话不说先趁着混乱把队友踹出来,然后又混入到新娘之间。
而这些新娘,原本白皙的手臂,竟已经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焦黑。
她们……现在太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