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翻去,文盲何必自讨苦吃?
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程莫霄拉了张身后的椅子,又坐回朴晚旁边。
“词用的还怪晦涩的。”鼻腔轻哼,像是自嘲。
程莫霄,还会自嘲?
从刚才那一长串摘句寻章的段落里缓过劲来,朴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这是程莫霄公式化的一板一眼之外,鲜见的属于人的痕迹。
她想打趣两句,可程莫霄却先声视察起工作来了:“晚宴备品都没问题吧?”
朴晚伸手够纸杯,捏着顺了一口:“没问题。”
空气里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嗯。
半晌,又是这个声音。
“最近生意怎么样?”程莫霄低头揉着手腕上的扣子,缓了缓:“应该没什么麻烦事吧?”
在会议室里拉家常,蛮奇怪的,朴晚总觉得这种太亲切的话题,需要配点花生瓜子,再不济干果蜜饯也成。
毕竟这话,她只在过年回家的时候,听烦人的亲戚唠叨过一两回。
“怎么可能,哪会有人找我麻烦...”又顺了一口。
报喜不报忧。
这一口水朴晚抿了半分钟。
程莫霄的角色,是可以同谱开心事,也是可以共庆摘星辰。
唯独不是可以倾诉抱怨的那个。
在朴晚对她的感情里,一直都有点儿“怕”的成分在。
开始两人合租的时候,她怕自己身上的蒜味打扰程莫霄身上的仙气儿。
后来在一起了,她开始怕程莫霄随时会松开自己的手...
现在又因为怕,朴晚提心吊胆有没有哪句话说错,哪里做的不称心意。
畏手畏脚的,怕惹得程莫霄再次转身离开。
把只有二十三岁的朴晚能接受的选项,放到二十九岁的朴晚身上,她早就没了那颗大心脏,遭不住的。
只愿这让人琢磨不出答案的离开,别再出现第二次了。
…
之后的道别,没有说拜拜,而是互诉了再见。
因为不隔几日,又要相见。
黄昏给朴晚的陈词依旧拗口打嘴,但鉴于是品牌方特意要求这样东方意境的言辞表达,大家都不好说什么,朴晚照着念了几遍,却还是磕磕绊绊的。
她不太想承认自己笨。
“要不这个介绍词就看着来吧,就算我出去也够呛能看清。”朴晚扬头看了看现场起高架的布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品牌方的负责人匆匆赶到,对着黄昏说:“座次名卡上桌了吗?时间不多,要安排空镜了。”
“哦,好。”黄昏翻了翻聊天记录,应声迈腿离开,只剩朴晚原地抖了抖手里的文稿,默默叹气。
这次晚宴她带了四个帮厨来,人不多,足够应付局面。再加上食材的处理已经基本妥当,站在备间,只待开宴。
朴晚撑着手下的操作台,支了支肘,脑子里忽然冒出来黄昏那句话。
这台子是程莫霄找人处理的。
程莫霄,怎么这么了解自己身高?
虽然说交往过一段时间,但这中间隔了六年,也没把握恰好位置及腰吧…
她心绪不宁的抚着表面一层不锈钢板,从备间探头直奔宴厅,摄影人员早已尽数离开,留了几席摆好的空宴桌在大厅里,桌上都设好了座次对照的指引名卡。
绕看了一圈,朴晚在桌花最特别的一桌看到了程莫霄的名字。
馆长坐主桌吗?
她又撇了一眼旁边的卡片,姓刘,印象里好像有这么一个人物姓刘。
别是来试菜的那个吧?
有那么一瞬间朴晚想给这个阴阳怪气的刘姓女士换个位置。
但也只能想想,终究她没这个干预的权利。
挽了几下袖子,朴晚垂手把程莫霄的餐具重新摆放,又按着指宽挪换掉杯子的位置。
才从电梯下来的黄昏,远远瞧见朴晚在宴桌前摆弄着什么,以为有要紧事,抬腿要前去查看情况。
“已经有宾客到场,各方工作人员就位。”对讲机里突然传出指令,朴晚随即转身,消失不见人影。
黄昏上前走近主桌,只有程馆长的餐具被左右调了方向,酒杯都被移到左手边。
对啊,怎么忘了程馆长是左利手这茬。
她看着朴晚离开的方向悄悄感慨,术业有专攻,说得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