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挺近的,走回去就好。”
“那能不能陪我吃个晚饭?”对面的人摸了张纸巾,端擦指尖,轻声问。
在餐厅里说这话,又是什么饭局?再说了,吃饭就吃饭,关自己什么事?
“不能。”
程莫霄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算了,我自己去吧,回程叫个代驾...”
意有所指,全都说给坐着的那位听。
果然,前脚刚迈转方向,身后就传来一声:“行,我跟你去。”
...
被安全带束在副驾上,朴晚只觉得窗外的星星,每一粒都像覆在酸砂糖的碎粉,围着那颗橘子瓣,光是这眼前的一隅暗幕,就足够酸翻天。
先是杨奇,后是饭局,她倒想看看今晚是何方神圣,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已经翻波的情绪再多些味道。
又是「慕」。
朴晚跟着后脚踏进门,心里琢磨着如何把这家加进永久黑名单。
“晚上好,请问有预定吗,几位?”
“嗯,姓程。”做登记的服务生翻着预定册,隔着手套,用指尖抵着纸页寻名字。
“找到了,程小姐,两位这边请。”
两位?敢情自己又是要加椅子挤在一桌的角色?
服务生帮忙拉出椅子,二人落坐。
靠窗的位置,这次桌上换了支绛红色调的玫瑰,站在瓶里,立在桌边。
“不是说是个饭局吗?”
“嗯?”程莫霄坐在对面点头接过菜单,开口:“什么饭局?我只说吃个晚饭。”
“那你说什么代驾?”扶着菜单,朴晚疑声。
“我不想开车,开累了。”
文字游戏?
程莫霄挥手叫来了服务生点单,问询原料,嘱咐忌口,一套流程下来朴晚坐在对面看着也心累。
轮到她自己,只要了一份简单的焗面疙瘩。
服务生确认了点单便转身离开了,见人走远,程莫霄饮下一口水,接着慢悠悠地再次开口:“我和杨奇,只在工作上有点牵扯,再没别的。”
“你没事挑这个话头干嘛?”朴晚绕开了话题,有点不自在地瞥向窗外;上次跟杨奇吃饭,看的是另一侧的江景,排灯围岸不太好看;这次换到这一边,也差那么点儿意思。
不过,好像这边的天比那边要清明些。
对面轻挑了一下眉角,顿了两秒:“那你就当我没话找话吧。”
“而且今天也没有饭局,就是想跟你出来吃个晚饭。”桌旁的服务生正朝桌上递了盘羊酪沙拉,伴着那句「请慢用」,程莫霄拎着叉又补了句:“这儿算不上人多口杂吧?”
烦死了!
怎么一句话翻来覆去,可以从早讲到晚?
小提琴在稍远处拼命调弄着气氛,朴晚辨不出前后来的这几次,听到的是不是同一支曲子,不过这几根弦配着一只弓,咿咿呀呀的,居然能拉奏出这么多不同的音符组合,属实让她这种门外汉有点羡慕。
或急或缓的节奏下,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些。
再看面前的这盘,许是每家餐厅的做法调配不同,疙瘩入口软绵,配着焗红酱,略微有些粘黏的打牙感,朴晚有点担心自己的烤瓷贴面,吃了两口就没再动叉。
和演奏比起来,她会的东西似乎有些过于大众了。
朴晚向后靠了靠椅背,搓着餐巾角:“你平常都选这种地方吃晚饭?”
“只有今天而已。”
“今天是黄道吉日啊,非来不可?”她轻松回应,打趣窃笑。
“因为要覆盖原文件。”对面的人执刀拆肉,低头回赠了一份公式化的浅笑,不以为意。
什么覆不覆盖?哪来的什么文件?兜圈子,猜哑谜,真没意思。
一顿饭没有拖太久,两人热餐只吃了个大概,接着出门在江边补吹了点寒凉空气,又倚在石栏边听风像声带似的颤动,缠着水发声。
顺了一大圈,才钻进回程的车里。
“不生气了?”一个声音抬着嗓尖问。
“我本来也没生气。”一个声音气不过地答。
“嗯。”程莫霄抬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瞄了她一眼。
解开安全带,朴晚摸着车门拉扣。
“那我上去了?”
“好。”
“你也路上小心。”
“嗯。”
踏进电梯,趁着就手按下楼层的空挡,那堆今天整理出的食材去处,她一下子就有了想法。
...
阳台灯亮,配着起车的发动机声响,两只疝气前灯在黑夜里横绕。
车行渐远,四邻安静。朴晚又伸手阖灯,杵在阳台围挡上,抬头瞧望着有点儿嘈杂的晚空。
天上除了一大堆述着絮语,嘟嘟囔囔的闪星,还挂着一弯落座中间,有点儿虚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