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莫霄站在门外,夹着电话倚墙歪头朝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个门口啊,我以为是大门口...”朴晚挂断电话,回头撑着门巡视了一圈房间,而后叩了两下洗手间的门。
“人到了我先走了哈?你们慢慢玩!”
也没顾洗手间里应了什么后话,朴晚朝正随性踱步的人示意出发。
步子一顿,脚尖跟着掉转了个方向。
“走吧。”
等江芥才从洗手间钻出来时她俩已经走远了,狭窄的长通廊尽头尚能看见二人背影,她端着手机留了张不太清晰的轮廓照片。
“还真有人来接啊...”语间喃喃,轻挑眉梢。
从寂静到吵闹,只需要推开一扇隔音极好的厚门。
“来来来,这几首唱完换个地方?咱们去清吧接着喝...”
...
扰耳的乐声逐渐变得遥远。
这场夜行雨,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生厌。
只是现在该轮到自己解释,为什么要将这通江湖救急的电话打给程馆长。
迷离难辨的动机,和不太明朗的逻辑线混在一起,配合着玻璃上泠泠清清的落水和映沁的街光。
再被雨刷一下两下尽数刮去。
躲在铁皮构筑的绝好的避雨空间里,司机稍稍抿唇扯出安全带,另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起车的动作。
好像是在等。
是在等自己开口吗?
细微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
朴晚瞥见司机张嘴倒吸一口凉气,欲言又止。
这是在等自己先开口,没错。
她本不是察言观色的人,但好像在程莫霄这里,总是要学会先一步预判,怕说错哪句话对方就会翻脸不开心。
事实上程莫霄也没有很明确生过怒,这人向来表面温和,笑吟吟的。
对谁都是。
朴晚也因此总是误判平静下暗涌的情绪。
这可不是喜欢,朴晚想。
这可不是喜欢...
几杯酒和一通电话,怎么就把思绪扯到了这里。
她清了清嗓,对着司机半开不合的唇,侧了侧身:“今天是我...”
“我腿麻了。”程莫霄缩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空攥的拳头握不成形,徒增一份力不从心。
看上去有些吃力的样子。
霎那间朴晚忘了自己即将要说的全部台词。
她紧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也没顾那些起先说的近近远远的距离,把手探去了那人的大腿轻轻揉捏。
“这样会好一点吗?”
程莫霄缓了两拍,摇了摇头:“左边小腿麻...”
小腿...埋在靴筒里。
副驾这个位置也够不到。
雨刷在面前不厌其烦的刮蹭着水痕,噼啪砸落的声响明晰。
热烈了几度。
朴晚没多考虑,下车踏着地上没散尽的水,拉开驾驶位的侧门,隔着一帘顺着门檐边缘自由滑坠的雨幕,弓腰给司机揉腿。
“这里吗?”她轻轻隔靴捏着腿肚,看那人用丰富狰狞的表情代替回复。
“...你头发都淋湿了。”
程莫霄伸出手挡在车外人的头上,成了一张没什么用的挡雨布。
ktv是室外停车广场,刚才停得近,还未等淋到什么雨,几步路就进室内去了。
但车里的伞也不知道被放在后厢哪个位置,像朴晚这样站在雨里...
“要不去后座吧,脱了靴子我给你揉一下?”朴晚两只手遮在额头前:“你扶着我。”
她备了十分力,却只用上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撑着自己一瘸一拐的程馆长,居然轻飘飘的。
把那人稳稳安放后座,她才绕到另侧钻进车。
风衣防水,被雨水打湿的是脖领部分的内衬布料,死死咬着皮肤,很是难受黏腻。
给程莫霄卸了靴,她轻轻用掌心揉着抬到自己身上的腿腹:“你这个位置麻,是抽筋,大概着凉了...”
那人支着肘在角落里紧蹙眉头,忍得辛苦,也没剩什么力气吭声。
朴晚又探身摸开了顶灯。
开灯时还被程馆长伸手拦了一下,无奈却慢了半拍。
光亮被释放的瞬间,她这才看清程馆长袜子上粉嫩嫩的图案,一只扎着双马尾的卡通猪,头上还绑了个红蝴蝶结。
身姿板正卓绝,穿搭一丝不苟,却独独在靴子里的长棉袜上偷藏了只粉色小猪。
窗外闪电先行,雷声断后。
迎来了第二轮雨势攻击。
朴晚盯着不自觉轻勾的脚趾,扑哧一下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