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眼,便是那人松掉腰间绑带,大开领口的瞬间。
朴晚霎时无措涌上心头,慌张地又背过身去。
“欸欸!你...干嘛呀?”
“换衣服。”
“那你也得等我出去了再换啊!”
“有什么必要吗...”程莫霄换装速度极快,三两下便完成了脱穿流程,“我们之间?”
朴晚被这四个字挠得胸腔发痒,她心一横,一把曲指捞起还带有体温的浴袍,头也不回地蹦跳着离开。
自己怎会不知晓程馆长的意思,只是这样青天白日的挑明,总归是越争论羞意越浓。
本意是避开一个陷阱,哪想到四方八面处处都是圈套,防不胜防,真该给自己下个反诈APP...
“怎么没有!要是你出来拿给我,我这脚还能少蹦两步...”
朴晚嘴上故作硬气,装傻充愣地朝屋内搬弄着漂亮话,同时又用力一甩,把浴袍扔进了洗衣机。
刚才——
她思绪发顿,身体不由自主地微抖了一下。
刚才都没好意思正经看上一眼...
从主卧出走的女嘉宾步态轻盈,身影和足音渐趋一致。
深色衬衫衬得肤白,直筒裤更拉比例,几缕散落的碎发随意垂搭在领口。
漂亮。
匆乱一瞥,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朴晚打心底不愿用「漂亮」这种鲁莽又笨拙的词汇来描述同屋的另一位,显得自己词汇量匮乏的同时也太过肤浅;可好像除了这种直白的词汇,她拿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形容。
不过无论如何加以形容,朴晚终是回过味来。
问题果然就是出在那件浴袍上。
程馆长并了几步,面上一如既往的和婉,挽袖的间隙指了指她身后台面上摆放的大“玩具”。
那是一台市面上较为罕见的半自动款式,单是在报关流程上朴晚就费了不少周折。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换来朴主厨一声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的慨叹:“看来你今天还真是不着急...”
“喏,磨粉入床之后要盯仪表盘和曲线,首段压爬到3bar的时候停几秒,我这个机器阀顶调得有点高,你得拉到差不多指针到9多一格的位置...”朴晚一面掰开机器的启动拨杆,一面自顾自地讲解着让人够不着的「行家话」。
“然后呢?”
程莫霄显然没听懂这么大一串内容,倾身近距离观察仪表盘。
“然后数二十五秒就好。”
朴晚敛过擦布,拭去喷溅在台面上的多余水汽。
“它就没法智能一点自己停下吗?”
“没法,这台就是就是给手动设计的。”朴晚盯着对方素净无瑕的侧脸,心中既是无奈,又难免觉得她的提问过分可爱。
“要不你来试试,按我刚才说的标准?”
磨豆机的机械运作略显尖锐,肆扰了几秒话音。
许是触及专业领域,朴主厨换了个站姿,抱臂侧靠,带出几分评判者的客观姿态,也就理所当然地忽视了身边这位女嘉宾仅是能熟练操作按键的水平。
“都不示范一下,就让我直接上手?”
“那你得先上手,我才能同步指导呀?”
“...”
事实证明理论的阐述过于干瘪,真正实践下来,程莫霄才知道手动拉压这件事有多考验寸劲。
更何况面前的这位以苛刻出名的朴主厨,对精准的理解近乎偏执,几轮尝试后,纵是再有耐心,也难以做到完全精确地遵循刻度。
朴晚倒是秉持着不浪费原则,把被称为失败品的几杯优哉游哉地倒进满冰的马克杯里。
“你不是说这些压力不对吗?”
“压力不对又不是不能喝。”
“能喝那你还死盯着压力干什么?”
朴晚食指来回摩挲着逐渐泛凉的杯壁,咬文嚼字地认真纠正,“我那是好养活,又没说不在意,两码事。”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执着于让门外汉这般「精益求精」,反正今天不仅自己没安排,对方也不急。
“再来。”朴晚清清楚楚地陈述。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嘛...
重复着相同的操作总是无聊,程莫霄已经对这种毫无进展可言的游戏失了兴趣。
像是了然自己心生退却,朴晚稳当地张开掌心,施力覆住手柄支翘的尾端,即便是程莫霄在过程中松了劲,朴主厨近乎肌肉记忆的手力还是能保持屏幕上的曲线轨迹顺滑平稳。
“差不多按这种感觉就行。”面前这杯油脂层分明,萃取保持了一贯的浓郁,朴晚朝前潇洒一推,“送你了。”
皮肤上残留着先前避无可避的接触,浅浅淡淡。
程莫霄倏尔屏息。
从前她只觉得朴晚执拗和莽撞多些,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烈性子,却不想在这经年累月的坚持之下,一砖一瓦竟构筑出让人无可指摘的壁垒。
毫不费力的专业,当真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