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
程允看着手里的牙,眼神惴惴,鼻音也跟着愈发浓重。
她把那一小块沾着口水的乳白捧在手心里,抽抽嗒嗒地举给程莫霄看。
“你看牙真的掉了,小姨...”
程莫霄毫不介意地扯了张纸巾盖在上面,嘴笑眼不笑,语调还带着往日标志性的矜贵。
“出血了?”她问。
程允循声摇了摇头。
“那疼吗?”
小姑娘琢磨片刻,抿着嘴又委委屈屈地晃了晃脑袋。
“没出血,又不疼,那就不耽误吃...”
程莫霄又给拗着劲的程允补上两颗虾:“多吃蛋白质,长个子。”
掉牙,吃虾,长个子?
这三件事但凡有一丁点关联,朴晚都不至于在前几句对话里徘徊流连。
八竿子打不着嘛——
“嗐,吓我一跳,掉牙呀...”江芥左右见气氛有点僵,不禁和事佬似的给小丫头补上一句开解,“下牙扔房顶,上牙埋地里,我看看你掉得是哪...”
小姑娘唇齿不闭,甫一抬头,就看见她两侧脱落得匀称,只剩下前排两颗小门牙挡风,配着圆嘟嘟的脸蛋一起,倒有几分小兔子的状貌。
泪眼汪汪,她还咬唇。
噗呲...
江芥没忍住,又很快把笑意收拢,硬咳了两声,强装出大人的镇定。
咳咳、嗯——
“上牙啊,哎呀...上牙没事的,一会我带你找个好地方埋了,咱埋深点,长得齐...”
哄孩子这事矛头一转,成了江芥的首要任务。
程允因为一颗牙的问题整晚情绪都低迷得明显,回房也没了再出去玩的兴致,对着镜子反复端详前排牙齿间的两个小缺口。
怪死了!怪死了!
...
钓场全天候开放,数夜钓最热闹,饭点一过,无声无息地,湖塘边又聚了好些人。
好不容易哄睡了小朋友,程莫霄也无事,走走停停,找了个少人的位置开钓。
不得不说她和钓鱼这项运动极配。
镇定自若,声色不动。
这也难怪大家都讲钓鱼是种玄学。
越是这样姜太公般对结果毫无期待的沉着样,越是有鱼肯上前吃钩。
钩动起杆,溜鱼收线,最后抄网入桶,动作流畅自然,毫无拖沓。
可程莫霄似乎心不在焉,只顾机械地卸钩,再咻地一下重新将饵甩回水里。
事情向来爱赶在一起,心思忙,杆头也跟着活络。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下车时她顺带捎上了盒烟,那方方正正的烟盒在她手中翻来覆去地摆弄了好一会儿,捻出一支,又塞回盒去。
没心情。
因为程莫霄暂时还没构思好,该如何跟朴晚不损兵折将地挑开去讲那件事。
嗡——
手机震得腿侧发痒,她无奈地覆手揉了揉眉头,微感不愉。
十二点半,来自意料之内的呼叫提示。
程莫霄接通电话,抬了口气没有开口出声。
“你是今晚也不回来了呗?”对方先声夺人,言语里的笑意更多几分,“允允呢,睡了嘛?”
“嗯...”
“你刚才说她掉牙了?”
刚才吗?
没记错的话,那是自己两小时前发去的微信消息,菜都凉了,回应只有这么一句。
“嗯。”她歪了歪头,不咸不淡地闭嘴应了一个字音。
垂在肩口的发下滑几分,凉月下有风蹭过粼粼湖面,惹起一阵不深不浅的褶皱。
“不是,你干嘛呢,多说两个字不行啊...?”
换做电话这端不言不语。
“我在钓鱼。”
“不是,这都...都十二点半了,你不准备睡觉...”对方被她一噎,不可思议的语气更甚,“钓什么鱼啊?”
“微信发文字给我吧,鱼咬钩了。”
程莫霄探出手,重重将指端按在通话挂断键上。
哔——
通话结束。
手机放下片刻,就又紧赶着震了几下。
消息被分截成几行短句。
【白天的假请好了。】
【我可告诉你啊。】
【程允明晚6点有珠心算的上门课。】
【记得到时间之前把她送回来哈~】
【...】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再次扣上手机。
这个时间,估计程莫霖也是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