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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朴晚还贴在自己怀里。
万般妍丽的大美人,睡态酣然,眉眼舒展。
安然到她甚至希望此刻时间能够停驻,刹在这一秒,只活在这一秒。
然而昨夜的疲惫尚未尽数排空。
印象里对方哭着哭着就累了,哄着哄着就睡了,再然后第一次,自己清醒得这样快。
双层玻璃,隔音墙,最合腰背的床垫,就连睡衣床品都是平日里最惯用的一套...
结果竟然清醒得比朴晚的生物钟还要早。
程莫霄怕扰了对方好梦,僵卧着身子没有动,平着视线细细瞧起怀里呼吸四平八稳的人儿。
朴晚是她见过最犟的人。
许是独立过了头,干什么都硬别着一股劲;刚毕业那时候对工作经验的要求没那么严苛,转行相较后期也容易很多,可朴晚还是要进厨房,一面嫌弃厨房臭,一面又每天准时准点去打卡上班。
再有就是伤脚这事。
医生明确要她养伤,可这人非要明知故犯和医嘱拧着来,不但不少走,反倒比之前跑得更欢...
程莫霄眉眼见弯,转念开始琢磨要不要给她准备个轮椅,距离石膏拆下还有几天,这样总能出行方便些。
怀中那位半梦半醒间忽扯了一下眉角,随后迷瞪瞪地缓抬眼皮。
甫一睁眼,朴晚便倏然栽入另一份视线里,蕴着笑意,潜着蛊气,热络至极。
她噌地一下立刻躲开目光,缠着程莫霄的手臂又往对方怀里躲了躲。
昨晚的记忆太清晰,情绪太过委屈,清醒过来还有几分青天白日下明晃晃的不好意思。
既不愿再吃力地回味昨晚大小事,也不愿停在晨间旖旎的气氛里,藏了不过片刻,她便快手快脚地脱开温热,跳下床去收拾自己。
朴晚这才发现程莫霄家里还有间奇怪的屋子。
多数房门都敞着,唯独这间紧闭,甚至连门板都和其他的用料明显不同。
拦风挡光,视觉上敦实了不少。
“这儿是什么啊?”
“门又没锁,你自己拉开看不就好了...”
得了屋主应允,朴晚空出手轻轻压下门把,迎面又是猛一阵凉气。
程莫霄给她挂得睡袍用料丝质,一瞬间也跟着发凉不说,配着内里的同套睡裙和夹在腋下的撑杖,滑溜溜地单肩拼命朝下掉。
真丝本身垂搭,被撑杖的支杆一掖,反而又扯着料子,更不方便动作了。
室内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几度,程馆长顺手摘了件挂在门口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大件套小件的...
“怎么这么冷?”
“恒温,里面盖着点作品,就对温湿环境要求高一点...”
温湿度...
朴晚又被一句话扯回站在清水馆里的第一天,那副摆在展厅的巨型丙烯,印象里黄昏也说要求保持周围温湿度恒定。
她突然对昨晚的「奸商」言辞生出些愧意...
“咳——”朴晚煞有介事地咳了咳,面前空间立刻殷勤地予以回音。
整间屋子装修简单,白墙,白灯,满地白罩布,再其余就是像瓷砖一样码在墙边的画框。
颇有工作室的粗拙感,却没有那般凌乱。
只存放,不涉及作画。
“我能进去看看吗?”朴晚表情腼腆,又回头确认。
程莫霄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将门抵到最大,做了个请的动作。
朴晚判不清画作其中的艺术价值,也不清楚背后作画人含金量几何,不过单从裱覆的相框精细程度来观察,她能断定其中几个应该是上乘品...
影片里,行家碰这类艺术品都要戴手套,思及此处,她便打消了上前摸一摸的念头。
屋主在窗户处另做了光线隔断,房间虽是宽敞,但能接收到的自然光线不强,加之收纳作品繁多,不多时朴晚有些色彩疲劳。
迎面有些极繁主义的盛宴感。
她随意扫过几眼,自觉今天吸食的审美已然饱足,转身便想退去。
回身之际,朴晚意外瞥见了几个在清水见过的熟悉家伙。
那些不知猴年马月记录的菜谱,被裱进相框里,纸面熨平妥帖,细瞧折痕处虽有糙纸毛刺,却也被纸胶按压得齐整。
怎么会在这里?
她朝程莫霄递去了一个疑惑眼神。
摞在一起的几个相框规格相差不多,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同一批装裱;朴晚记不清听到有谁说过,这批手稿是私人收藏...
然后出现在这里...
斜在门口的程馆长倒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利落地套上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手套,倾身扒拉起靠墙落地的几个金属窄边相框。
“这些应该是你上次在馆里见到过的,那边还有几个...”程莫霄神色端正,无比自然地又抬手指了指前面方位。
“怎么会在这儿?”
“那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这本来就是借给馆里的东西,有借有还,当然最后要收回来...”
她又突然一改表情,轻快言笑的同时还捎上几分坏心:“再说了,你怎么能让奸商做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