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晚自己不明所以地自笑两声,又转过身去,然后转身趴在阳台的半高边缘,撑着脑袋出神。
背后桌面上的手机震了几下,连带着机身也在桌面上微微挪动了些角度。
“手机有消息。”程莫霄还在修花剪枝,话一出口也没有要给过物什的意思,递话也仅限于提醒层面。
她接着一句,“要看吗?”
手机不长不短地再度震了三响。
“不用,你帮我看吧。”
这个频率,朴晚对来信方已然有了猜测,无需亲眼去瞧也能知道——
-是江芥。
“是王姗。”程莫霄反执剪摁亮屏幕,在锁屏上简单地点开了折叠的任务栏。
信息以几个短句呈现,没有被因文字过长而自动在任务框缩略的成分。
“她问周一约定的时间可不可以推迟一小时,说是刚接到了临时组会的通知。”
朴晚不死心,接着追问,“那另外几条是什么?”
“还有就是几句不好意思。”
谈笑风生的好心情瞬息退却。
“回她,嗯...可以。”
天知道一把钝刀对主厨的杀伤力有多大,刃部顽钝,磨得绕身万事纷乱。
连看都不想看。
雨后的空气中滞留着怠慢的潮气,黏附在围栏上,形同一层隐形的苔藓,朴晚用指尖在墙面上敲点,呼吸松松,尔后扬头轻轻合上眼。
纵是闭目,她仍能感知到头上顶光的轮廓,海风带着咸腥轻抚,扭缠着阵阵涌浪,手背倏然覆上一层温热。
不,并不是温热,是有些微凉的体温。
触感沿着皮肤纹理悄悄游走,最终在指尖稍作停顿。
“嗯?”朴晚偏头望过去,眼神里腾闪过半些空茫。
适值春日里另一份呼吸。
温蔼,驯良,柔心弱骨。
几乎零距离。
朴晚遽然屏息。
甚至为了这份煽惑人心的动作,她抛却掉眼前烦忧,脑补加工出一场隐晦曲折的憧憬...
然而这份触碰的朦胧来意,都在随后的动作中尽数找到了诠释。
对方牵起她的拇指。
“要指纹才能解锁。”当事人声线清泠,缓缓道出缘由,“解锁才能回复。”
不知怎的,朴晚却硬是从中听出些理之当然的幽怨。
她抿抿唇,转而抽走了施以用途的指尖,随意抬手将几缕迎风散落的鬓发拢在耳后。
今晚低发髻本衬得她精干,眼下束发时间已久,造型也略显疲塌,靠在这里,于锐气之外又把人描画出多几分慵懒。
听风,听海,听心跳。
朴晚偷眼觑了一下程馆长,聊天框里似乎有新消息怼进来,女嘉宾攒眉蹙额,吐声提气,动作少歇一瞬,继而又拎着花剪哒哒回应。
太过谙熟义方人情,太过深悉其中害益,把这种事情交托出去真是明智决定。
她不免为自己的决定暗自庆幸。
言下脱逃两天,竟还能这般侥幸地找到人顶工...
程莫霄凑手熄屏,歪头弯了弯眼,“瞄什么呢?”
她又气定神闲地搁下手机,探指取过悬挂在桌缘的一枚拂灰布,铺在台面上叠叠又折折。
“今晚还要走吗?”程馆长虎口仍然反勾着花剪,不因不由地抬出这么一句。
明知道答案,却要做足一副掂掇用词的模样,朴晚免不得梗着脖子,故意较上一口劲。
“当然了这还用问,今天肯定要回去的。”
“那还真不巧,回去我也没法送。”
许是由着她撒娇,又任着她作势,程莫霄牵过她的手腕,指尖轻巧一顺,十指便松松地交缠,“那就别走了。”
掌心贴合,手间小动作霎时无处遁形。
无论是松是紧的握持,皆在对方感知当中。
朴晚觉得被动。
待她还未能从受制受困中拨出清明心绪——
程莫霄手持的剪刃由腕内朝反方向一转,刃口向外,随后一剪切入了叠放的拂灰布正中。
不同于常规的抹布,这种用于清除灰尘的布料表面模仿了生物皮革的质地,触感十足独特,它虽不吸水,但布料质地却非常致密,拂灰掸尘异常奏效。
咔嚓——
剪刀闭合时的声音清脆响亮。
清脆到和厨房里剪切肉皮时的响声也如出一辙。
朴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剪惊起满身鸡皮疙瘩,神经绷紧到了极点,须臾间连思考都停摆。
“你帮我一下吧,刚才几片叶根太粗,铰得我手痛。”程莫霄从指根处摘下剪刀的柄,旋转了半圈,把剪刀端端正正地摆在朴晚面前。
她又动作朝前示意推了一下,温声细语再次道,“剪成四等份就行,小块擦那些边边角角也方便...”
朴晚仍旧僵着没有接。
右手被对方的惯用手拢在手心里,力度大到自己也难以挣逃,于是乎先起念,再起汗。
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紧贴的手掌上,少有风钻过其间掌缝,朴晚便能轻易地感知到掌肉传来的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