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秦长裴这件事,林致溪没打算和宋却舟说,一来他们没聊什么,二来也怕节外生枝多出不必要的事端。
他这边是打算过完这一阵就和宋却舟坦白自己的家事,没想再瞒着他曾经在秦家住过的事情。
但宋却舟早已不是原来的宋却舟,他前段时间就派人盯着秦长裴,尤其还嘱咐了要格外盯住秦长裴接触过谁,所以他们的这次私下见面宋却舟是知道的,只是不了解谈话内容而已。
宋却舟靠着椅背,那只钢笔在他指尖打转,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在他面前逐渐清晰。
重生的林致溪已经和秦长裴见过了,聊的什么还是个谜团,谁约的谁,达成了什么协议,通通都不清楚。
这让他无端地有些浮躁。
埋藏在这些之下的,他曾不自觉掩盖的问题也要浮出水面了——前世的林致溪是否很早之前就和秦长裴取得了联系?林致溪怀揣着算计在他身边多久了?林致溪将刀刺向他的时候有过犹豫吗?
宋却舟还不至于觉得连初遇都是对方设计好的棋局,突如其来的暴雨,旁支堂兄做好的陷阱,晚点取消的大巴,这些因素都太过凑合,林致溪和秦长裴还远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因此相遇是真,相知是真,相爱也是真。
但是到最后,权衡利弊下的相伤也是真。
一笔算不清的孽账。
宋却舟空出的那只手按按眉心,现在要做的是占先机夺去青颂的部分资源,等其资金周转艰难时,那块上好的地皮就会从前世的锦上添花变成今世难得一遇的好机会,他也会放出松原想要收购这块地皮的消息。
他相信秦长裴会咬钩的,正如前世秦长裴也笃定他会愚蠢到对林致溪毫不设防。
但这一次他会让秦长裴输得难堪至极,会让秦家输得面上无光,而林致溪——那只钢笔慢慢地停下来了——他要怎么对付林致溪呢?
其实不需要他多想,豪门亲手足间尚且刀剑相抵,何况是继兄继弟,他毁掉秦长裴走的这步棋,某种程度上也是彻底毁掉了林致溪在秦家的地位。
不说秦家,单单一个发现自己被愚弄了的秦长裴,就有林致溪好麻烦的了。
林致溪能去哪里呢?还可以去哪里呢?哪个地方能顶着宋、秦两家的压力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呢?
只是这么想想,宋却舟的心却仿若被轻轻抽动了一下,不疼,可足够使他恼怒。
这些想法,就好像他从此再也找寻不到林致溪一样。
好像这世间再也没有林致溪一样。
真是有够荒谬的,这人上辈子拿着从他这边窃取走的机密做了秦家的大功臣,他通宵熬夜紧赶慢赶追回损失;这辈子敌明我暗占了上风,竟还闲到去为背叛者找寻退路了。
宋却舟不由得自嘲。
他就带着这样隐秘的愤怒回到那间公寓。
推开门是熟悉的暖色灯光,但林致溪这回并没有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或者画画,他围着那条宋却舟做饭时的蓝白围裙,在烤箱面前等着。约莫是听见开门的声响,林致溪猛地一回头,面颊上的白色面粉没擦干净,沾得不多,但一块深一块浅,配上他弯着的眉眼,几乎让宋却舟不知今夕何夕了。
仿佛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变过的时候,彼此间没有隔阂与深仇大恨,两个人都还被幸福包裹着,因而从不会吝啬笑容与爱意。
宋却舟就这样看着他,好像从朦胧的梦境里掬了一捧月光,虚无缥缈到他隐隐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无法明白这种哀伤到绝望的情绪从什么地方来,又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他还没有真切地去体会这种感受,就被凑上来的林致溪打断了。
“我就知道你差不多快回来了。”林致溪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一块小蛋糕一样的甜品,“尝尝尝尝,我跟着教程新做的。”
宋却舟无言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他下午还在思考怎么对付秦长裴怎么处置这人,可林致溪居然和秦长裴见完面后没心没肺地在厨房做起甜品来了,是胜券在握还是另有后手?
他都快怀疑这块甜品是林致溪提前准备好的糖衣炮弹了。
宋却舟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就着林致溪的手吃了。
蛋糕胚和奶油都很细腻,入口的一瞬间芋泥的口感在味蕾迸发,林致溪一看宋却舟的眼神就知道爱吃没跑了,又往他手里放了两个,笑道:“我做的芋泥麻薯雪域奶贝不错吧?”
“……”宋却舟和手里两个奶贝面面相觑:“你说它叫什么?”
“芋泥麻薯雪域奶贝。”
“……”宋却舟:“很好吃。”
林致溪哪能不知道他连名字都没理清,想不厚道地笑一下,还是没敢,只把人唤到沙发那边坐一会儿,说是蛋挞再等两分钟就好,可以先吃点零食,晚点再吃小火锅。
宋却舟稀里糊涂地就在沙发上坐着了,回过神沉默地看着他盘里的奶贝和小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