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却舟看着摇摇晃晃起身的林致溪,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自己究竟是被种下了什么蛊,这么轻易就放这个人进来了。
明明在听到林致溪敲门时就想好了要怎么为难他——不开门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吊足几个小时,天寒地冻的,有他好受的——林致溪既然是有求于他,谅他也不敢走。
宋却舟觉得自己的报复是要收一些利息的,这面哪能林致溪说想见就相见。
这个人既然敢背叛他,就要做好被他针对的准备,况且上回他把话放得那么狠,对方竟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送上来门——他绝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太像一种变相的示弱了。
宋却舟看着楼道监控里的人,盛怒的同时也在想,林致溪凭何敢有主动来招惹他的底气。
就真不怕他做点什么吗?
还是说这人依然觉得他会对他手下留情?
一想到可能是后者,宋却舟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怨恨。
相爱时他有多想林致溪能再恃宠而骄一些,决裂后他就有多膈应林致溪算计曾经的爱并把它们当作资本,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死活般跑到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甚至那天林致溪还亲自发了誓,说今后只要两个人再见就任他处置——这种誓都发了,还敢来他面前晃悠,林致溪到底在想什么?
宋却舟越想越怒火中烧,他决定先给林致溪一点苦头吃,于是在那通电话里他基本算是把刁难摆在了明面上,话里话外都是让林致溪好好等着、不等就离开的意思。
他知道林致溪听得懂,也清楚林致溪大概是会等的,说不定还会拿这份等待来博取他的心软。
他用鄙夷的态度去想林致溪的下一步路怎么走,以锐利的眼神去揣测林致溪每一个举动里可能带有的目的,但不得不承认,他在监控里看到这人孤零零地站在楼道里时,心脏很没出息地颤动了一瞬。
监控连接着他的电脑,宋却舟在电脑里清楚地看到他挂断电话后林致溪手足无措站着的模样。
这个人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没前进也没后退。
没上前一步去按门的密码锁,也没往后一步走进电梯离开。
……密码锁。
他忘记改门的密码了,宋却舟想。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他的心里没有那种彻悟的感受,好像这件事并不是他这些日子第一次想起。但不改密码的初衷绝非等林致溪有朝一日再次打开这扇门,真正的原因无非是他近日工作太忙会议太多、要对青颂赶尽杀绝——所以才导致他犯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错误。
宋却舟紧紧盯着门外的人。
林致溪会去按密码键吗?
如果林致溪敢按,他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咬牙切齿地想。
宋却舟面无表情,他为了应证自己心里浮起的这个疑惑,在监控前守着。
前五分钟林致溪没去碰密码锁,他心里冷笑想原来这个人还没异想天开到那份上;过五分钟林致溪还是没有动作,他忍不住烦躁起来,他觉得烦躁的根本原因是不想再这么傻傻守着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他一贯是不做的,如今的林致溪也没资格让他破例,但没由来地,他就是走不开,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屏幕里的人,看着那件对林致溪来说这个季节不太够御寒的外套。
又过了一会功夫儿,林致溪终于动了,却不是去按密码,而是手扶住膝盖朝前倾。
宋却舟心一惊,几乎是想顺从本能地起身,但只片刻他就反应过来彼此早前已经决裂,他的心绪不该有这么大的起伏。
而且,很难说这不是林致溪的一次试探——林致溪是知道楼道的监控户主是能看的,谁能保证这不是林致溪有意图的阴谋呢?
他现在出去,说不定正中了林致溪的下怀。
因而宋却舟只是望着,透过那个摄像头看林致溪用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几分钟,随后直起身,往旁边靠。他看到林致溪的身体抵住墙壁,慢慢滑到地上。他看到林致溪的头还是向前垂着,脖颈和脊背都弯曲。
宋却舟的心思忽然没有重量般飘到很远的地方,他不受控制地想,林致溪原来已经这么瘦了吗?
蜷缩起来时,就像一枚垂死的茧。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想到的一瞬间肺腑俱痛。
宋却舟咬咬牙,制止住了自己想出去看的念头。他想他绝不能妥协。
无论那是不是林致溪有意为之的,他都不能出去,他已经和林致溪分手了,地上凉不凉林致溪会不会感冒归根结底就不该再是他操心的事了。
只是,只是他看着林致溪坐在地上,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生病,心里头就如同有个被打死结的结,怎么都解不开。
好像一颗负隅顽抗的肿瘤,提醒着他在某些事上已病入膏肓。
林致溪的健康在他这里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纵然是现在——这太荒谬了,要他如何承认。
宋却舟盯着屏幕里的人,表情仍是无动于衷,手却紧握成拳,越握越紧。
渐渐地,随着林致溪的头愈发低垂,他的脑海里也涌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