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溪忐忑地坐在宋却舟床边,他手里被宋却舟塞进了一杯水,温热的,从杯壁上汲取的一点温度让他的心找到了一些实处。
尽管他怀抱着逃避的念头,可宋却舟刚吐过血,他没法不担心——这人眉头轻轻一皱,他的一颗心就高高提起,恨不得所有伤痛都让他来承担。
“真的没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吗?要不还是叫医生再来看看吧。”
宋却舟摇头:“不用。”
林致溪不放心道:“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千万不要撑着。”
听到他这句话,宋却舟眼中划过一道隐晦的光。
“那道伤疤,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他还是问了。
林致溪快速喝了口水,垂着眼睛,磕磕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
一个漏洞百出的回答,几近是把“我不想说”这几个摆在了明面上。
“这是一个秘密吗?”宋却舟问他。
他的语气不激烈也不咄咄逼人,温柔到林致溪听得鼻尖一酸,他抬头,在宋却舟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完整的、清晰的倒影——是他自己。
一个故事里究竟要有多少个分岔路口呢?
如果不能相守,何必要把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摆到他面前。
林致溪说:“是。”
宋却舟叹了口气:“你总有事情瞒着我。”
林致溪再次垂眼:“抱歉。”
宋却舟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想听这句话。”
林致溪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秘密了,无论好的坏的,毕竟我们早就都摊牌了,可我没想到,你身上还有那么多的谜团。”宋却舟说,“我昏迷前看见你很着急,好像在哭——小溪,你是在为我哭吗?”
林致溪握紧了拳:“是,我……我很担心你。”
宋却舟闻言眼睫颤了颤,忽而一笑:“也该你为我掉些眼泪了。”
“小溪,那个秘密,真的不能和我讲吗?”
他问得随意,像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林致溪却觉心神俱颤,他咬了咬牙,坚守住摇摇欲坠的底线:“抱歉。”
“现在不愿意说,以后可以吗?”宋却舟声音轻和温柔,“不要急着给我答案,再想一想,没关系的,等什么时候愿意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好吗?”
他循循善诱,林致溪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宋却舟又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出院,你送我回家,好吗?让我为你做顿饭,然后送你去机场,可以吗?”
“这太麻烦你了,我还是……”
“小溪。”宋却舟打断他,眼底尽是流淌的伤心和悲哀,“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失败,你有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和我说,甚至你受了这样的伤我都不知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才会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都自己扛着,这让我真的很挫败。”
“现在你就要走了,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我只想再为你做顿饭,这样也不行吗?”
面对他湿润的眼眶,林致溪不得不败下阵来:“没有,不是这样的阿舟,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只是怕太打扰你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我想去的,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饭。”
宋却舟笑了:“那就明天中午。”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晚上林致溪留住病房,他睡在沙发上,宋却舟让人多加了一床被子。
九点半左右就熄了灯,他们互道了一声晚安。
林致溪整个人窝进了被子里。
他原以为和宋却舟同处一个房间,自己会很长时间睡不着,没承想困意来得突然,不多时他就合上了眼。
大抵是知道这里有宋却舟在,黑夜不会笼罩他,命运不会扼杀他,他睡得很安稳,恍然间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是那个漆黑的房间,没有伤痛侵袭他,他的灵魂安静地漂泊着,不晓得要流浪要哪里去。
有人在万籁俱寂中走进他,脚步似沙沙的风声,轻盈、虚无缥缈。但那只覆上他面颊的手拥有着真实的触感,令他感觉到一种很怜惜的抚摸,他听见有谁在呼唤他,从“小溪”变成“林致溪”,又从“林致溪”变回“小溪”。
唤他的人好像是爱他的,又好像是恨他的,林致溪朦朦胧胧地分不清。
只知道随后到来的那个拥抱也如有实质,抱着他,便如抱着一个已有裂纹的琉璃瓶子,不得不郑重、再郑重。
这是个好梦,林致溪想。
第二天办出院手续,他陪宋却舟去取报告,被宋却舟一把抓住手腕。
“正巧也到医院了,小溪把复查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