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玉子儿已是哭得满面涕泪,地公地婆亦是面有焦灼恐慌不已,就连那些个小妖们竟也都惴惴不安寻思着如何救人,此时见得仙君平安无事出来方才皆是松了口气。玉子儿朝他扑去,还未抱到便遭净玉玦躲开。
净玉玦嫌弃玉子儿脸脏,撑住他脑袋往外推,说道:“我回一趟天上,里头那人若是醒了,你们看着办。”
玉子儿刚要问如何看着办,净玉玦便化作星光飞入天际。
天上仙家遇他回来,个个问起凡间事几何,净玉玦随便应付几句便匆匆脱了身,径直往溯天阁而去。他此次回来不为其他,就为将记载了古神戎弱与苍弥神君的《帝神书》仔细翻看一回。
溯天阁浮游于九霄之上,须上九万云阶取得金光镜方才得以将其开启。金光镜难拿,净玉玦嫌麻烦便从未去过那地方,眼下更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辛苦爬上去。他便是一面爬一面口中碎碎将戚亭涵骂了个遍,若非先前遭他迫害耗去大半仙气,区区九万云阶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他气喘吁吁至云台,近得金光前伸手入其中,胡乱摸寻半天亦是未拿到。他正不耐烦发起脾气,便听得身后忽起一声叹息,遂回头一看,愣了愣才问道:“天帝也要去溯天阁?”
天帝上前来不过是往金光中一挥手,便将金光镜给抓出来摊开手掌送至净玉玦跟前,刚要责问便见得净玉玦脖子上的印记,疑惑问道:“你颈上为何会有五指印?”
“多亏了龙王的宝贝儿子有善心,这才未将我掐死。”净玉玦拿起金光镜单手托举而起,对准溯天阁施法照去五彩神光,那溯天阁便停住不动了。
天帝负手立于净玉玦身侧,搭云而上与他一同入了溯天阁,寓目半晌方才问:“你此番回来又为何事?”
“想找《帝神书》一阅。”
知他想来不爱翻阅劳什子万卷书,天帝闻得此言便知他别又用意,遂不动声色问道:“奇了,你竟是对《帝神书》有兴致。里头哪位天神叫你生在意?”
寻思一回,净玉玦便如实回答:“苍弥神君。”
天帝侧目看他,神色多复杂。
溯天阁内上不见穹顶宽阔无垠,万册书卷繁如众星凌空漂浮游移不定。净玉玦只抬头瞥见一眼,当下便想回自己的山宅中去。寻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觉得头晕目眩,不禁低头揉起双目。
天帝见他如此暗自无奈叹口气,一挥手便将《帝神书》引过来推至净玉玦跟前。
净玉玦放下手睁眼一瞧,乐了:“多谢天帝。”
关乎其他神仙的记载他皆是一一跳开,唯独留下有关苍弥那寥寥几行字细读起来,随后又粗浅翻过记有古神戎弱的每一行每一页。他二位唯独相关的记载便只有古神戎弱将堕魔后的苍弥神君封印于忘海海底。
而如今,世上早已无忘海。
净玉玦合上书往空中一掷送其归位,寻思片刻方才问起默不作声的天帝:“书上记载古神戎弱乃是天帝您的师尊。您可见过古神座下其他弟子?”
天帝意味深长勾了下嘴角,转身挥袖封去溯天阁大门方才悠然回头对净玉玦道:“苍弥乃是师尊收的最后一任徒弟,原本天界也该有他一席之位。”
“然?”
天帝淡然看他片刻,才继续道:“然苍弥却夺走了师尊的性命。”
净玉玦若有所思道:“乃是因封印时耗尽神力?”
“早在此之前,师尊便为他——”天帝皱眉抿着唇,终是闭眼叹息一声,“罢了。你还想知道甚么?”
“苍弥神君究竟死没死?”《帝神书》中只记载他被封印,可若只是封印,戚亭涵体内苍弥的魂魄便说不通了。
“死了,亦是没死。”
此言叫净玉玦尚且觉得有几分莫名,遂又问道:“將漓便是那苍弥神君转世?”
“你若是能多梦几回,便知当中实情。”
净玉玦闻言眉头稍动,心道是天帝竟知他有梦于此,遂细想片刻后故意打趣试探道:“天帝便当我此乃无心戏言随意听听。”他上前一步凑近天帝跟前,继续笑问,“莫非我喝醉酒摔下凡间砸死小龙子,乃是您设下的局?”
天帝盯着净玉玦勾唇笑了,片刻后才道:“凡间如何,可有趣事?”他说罢伸手从旁一拿,便于手中凭空生出壶酒来,又五指一捏生了酒杯倒满,送至净玉玦跟前一放,面前则是显现出了白玉桌。随后像是故意逗弄净玉玦,拍了拍自己脑门苦思道,“不好,竟是忘了你有禁酒令在身上。”
净玉玦便趁着天帝闭眼的瞬间端起酒杯速速倒入口中,轻轻一捻便使得空杯化作星光散去。他满意地舔舔嘴,佯装惋惜叹道:“您偏要罚我五百年,我自然得遵从才是。”
天帝笑饮一口酒,道:“师尊与苍弥之间究竟有何渊源,得凭你自己忆起来。”
净玉玦脸上的笑终是僵了僵,心中翻腾纠结数回才开口问:“我与古神戎弱有何关联?难不成,我乃古神转世?”
“日后你自会知晓。待你忆起往昔种种,一切,或许尚有转机。”天帝散去酒桌解开封印眨眼间便已身处云台。他尚未急着走,又转身来遥遥望向溯天阁中的净玉玦,满面愁思哀叹几声,低喃道,“快些忆起苍弥对您的所作所为,快些回来罢师尊,这次我定会……”与您一同彻底除去他。
神只为苍生,不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