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城中张、许二位少东家早起来听得下仆窃窃私语猜度城主封闭城门之举为哪般,便是行色匆匆出门来不约而同往城主府上行去,遂于街道上相遇。二人低声议论几句,以拜访亭涵的由头并身往戚府去了。
戚府上下比往昔沉闷不少,下仆们默默各行其职少有言语,即便是四目相交也不过顿一刻又别开脸,不敢停留太久以免更生惶恐。
唯有孙小姐所居那客厢小院中还算得热闹。
戚家两位少公子醒来得知大哥已归,便问得他行踪一前一后过来,见得白开心也在便追问起师父去向。仙童身份一事城主与夫人并未张扬,所知之人甚少,亭文与亭常自然不明真相,还以为是师父来了开心一场。
“白开心怎会来了这里?”戚亭文不解,遂问道。
玉子儿不知城主尚且有保留,闻言亦是困惑:“仙君叫我来保护戚家。”
戚亭常一听便噗嗤笑了,不以为然道:“师父怎会叫你来,就凭你拿不动剑提不了刀的瘦弱模样,又如何护得了戚家?莫说大话。我猜乃是你又惹师父不痛快,遭师父撵出家门了。”
玉子儿不悦,当即起身反驳道:“我乃是玉玦仙君座下童子,保护你们几个凡人自不在话下。仙君身体不适出门去,才命我来的。”
未等得戚亭常再言语,戚亭涵抢过话来问道:“莫师父身体不适怎还会出门?”
“我也不知,仙君只交代了要去困兽谷。”思及昨日仙君身体状况,玉子儿忧心忡忡脱了力,此番又坐下喃喃道,“画像已烧毁了的,小龙子也不在他身边,为何仙君还会那般难受。我以前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
两位少公子听不大懂玉子儿言指何意,面面相觑过才听得孙小姐道:“两位少公子的师父莫须有乃是神仙,为了你们大哥才下凡来。”
玉子儿当即附和道:“细说起来是遭龙王告状被天帝罚下凡的。”
亭文听得,惊呼道:“师父当真是神仙?!大哥早已知晓此事么?”
亭常自小便常听戚亭涵驳斥鬼神之说,自然是不信的,这厢迫不及待道:“世上哪里来的神仙。师父被称作神医是因为他医术高明的缘故。”
孙小姐轻笑两声道:“我亦是不大信的。虽未见过莫公子其人不可断言,但哪里会有一张嘴便将天机全透个底的仙童。不是常说么,天机不可泄漏。”
“白开心,你是在称谎么?”
“定然是了。我们每日去师父家中求学,几时见过非常理之事。”
见他三位皆不信,玉子儿竟是满腹委屈无从辩解,遂是心下里一急起身解开捆于头上的红绫带施以仙法使其幻作长绫漂浮于半空。他手指屋顶晃动,长绫便随之翩然而舞宛如游龙上天入海。
座上四位皆有惊愕不可已,是戚亭涵先回过神来恢复了神情,问道:“莫师父是去困兽谷疗伤了?”
玉子儿一招手,长绫乖乖落入他掌心又化头绳之貌。他一面束发一面答道:“想来不是的。困兽谷盘踞各方大妖物,少有神仙近前去的。仙君上回也是陪戚公子采药才去,还险些遭妖物吃掉。”
“那师父为何还要去困兽谷?!”戚亭常这厢回神来,听得玉子儿言道此番遂猛然起身惊惶道。
“仙君未交代,不过阿全在他身边,若有难定会立即回来找我。”
戚亭涵听得耳熟的名字不禁皱了下眉:“阿全?是漱已身边那名护卫?”
玉子儿点点头:“是了。只因仙君曾闯入地府带阿全魂魄回来还阳,生死簿上便再无阿全的名字,故而阿全又死后便无法投胎。仙君不忍他当个孤魂野鬼,便收下了。”
戚亭文尚且仍未回得神来,讷讷念道:“师父竟当真是神仙……”
戚亭常这厢喜上眉梢,欢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求师父教教仙法。会了法术之后哪还担惊受怕遭人来袭。大哥最好也学学,多恳求师父几回他定然答应。”
在旁孙小姐听得,抬眼悄悄睇过戚亭涵心有落寞。
前些日子得知戚家有意再续婚约时她虽气愤却也满心欢喜,寻思着即便戚亭涵是因遭心仪之人抛弃才退而求其次亦是无妨。眼下哥哥带着孙家军来犯,更能顺水推舟以结亲卖给戚家一个恩情叫戚亭涵日后再提不得心有旁人之事。尽管戚亭涵忘却心仪之人叫她觉得匪夷所思,但也从未太过在意。直至今时今日从玉子儿口中得知净玉玦此前与戚亭涵之间的诸事种种,也知晓无论戚亭涵婚否那仙君都不会离去,才终于使她彻底醒悟过来——那二位早已不是受之于区区情意的关系。
想来,即便在戚亭涵身旁有了一席之地也难在他心中留下半寸痕迹。
彻底想通当中关系,孙小姐倒是未觉有太多难过,只是轻声叹了口气,道:“戚家有神仙撑腰,看来哪怕没有我出手,哥哥也是奈何不得你们的。”
玉子儿高扬了下巴神气道:“有仙君在,谁也别想动戚公子一根头发。”
孙小姐垂首笑了笑:“我倒是真想见见他。或许见过了,我便不再……”
戚亭涵于三个少年郎的吵闹声中听得她这声低语,迟疑片刻才道:“信使今日带了城主和谈的密函前往孙少城主处,和谈若能成功,我仍希望孙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亲事。抛却两城的利益瓜葛,仅是以你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