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阿斯托里亚说,“姐姐说今年送我一条礼服裙子——”
“你还有个姐姐?”菲伊吃惊地问,“我从没听你提起过。”
阿斯托里亚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她叫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也在霍格沃茨……比我们高一个年级。”
卢娜和金妮都要回家,罗夫留在霍格沃茨,到时候他的爷爷也会来找他。他们在耳朵边闹哄哄畅想着假期,菲伊托着下巴,眼睛弯弯,无限溺爱地看着他们。
菲伊已经很久没有半夜惊醒过了,也很久没有频繁翻开笔记本了。在小矮星彼得失去灵魂的当晚,她就借来庞弗雷夫人的羽毛笔,往笔记本上狠狠打了个大对勾。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小矮星彼得,伏地魔在哈利第四学年的复活计划,就一定会受到影响。她想起这件事,还会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真的做到了。剧情真的发生了实际意义上的改变。她的生活悠哉游哉,未来刹那间晴空万里,像一个苦逼的医学生突然考完了期末。
……
圣诞节前一天,大部分学生都坐着霍格沃茨特快离开了学校。一大早,菲伊还在公共休息室看书的时候,斯内普穿过地窖的门,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里。
这可把艾德里安·普赛吓坏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麻瓜出身的斯莱特林今年要忙疯了,又是O.W.Ls考试,又是级长,甚至还担任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追球手。他留在学校,可能是想要趁着假期,赶一赶课程进度。
“教授!呃,假期快乐!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斯内普扫了一眼他手边的课本。
“在看课本?很好,基础是要再加强的。”
“但假期,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他又说。“你需要买东西吗?”
“啊……啊?”
“去对角巷,买圣诞礼物。”斯内普面不改色地说。“你要一起去吗?”
所以最终,艾德里安·普赛稀里糊涂跟着斯内普一起出了霍格沃茨。老样子,他们走三把扫帚的壁炉,罗斯默塔夫人还狠狠揉了菲伊的脑袋瓜子。
“头发还是扎起来可爱。”罗斯默塔夫人拍拍她。她是说上学期从威森加摩回来时,菲伊规规整整梳了两条麻花辫的事。
他们从破釜酒吧的壁炉钻出来,这里今天热闹非凡。万幸,西弗勒斯·斯内普不近人情一事人尽皆知,只有酒吧老板汤姆跟他打了个招呼。穿过大堂,再敲敲砖头,他们就走在了人满为患的对角巷。
人比任何时候都多,耳边全是嘈杂人声,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流冲散。
“下午人更多。能跟上吗,艾德里安?”
斯莱特林新任级长紧张地点点头。于是斯内普不再多讲,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一只手。菲伊愣了好久,直到斯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抓住她的右手。
“告诉我你们想去哪个店。”
“咿啦猫头鹰商店,给卢娜;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给弗雷德和乔治;魁地奇精品店,给哈利和金妮;还想给赫敏和阿斯托里亚他们买一些饰品……在普利姆珀内尔精品店能买到吗?”
“你可以试试。”斯内普难得地脾气很好。
“对了,还有德拉科。”菲伊陷入纠结,“我不知道送他什么好——其实我什么也不想送。德里安,你打算买什么?还有……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她和艾德里安并没有很熟。但既然一起出来挑礼物了,最好还是带一份——反正她现在不缺钱。
一想到这个,菲伊喜笑颜开,忍不住哼起了歌。
“我吗?”艾德里安拼命想把一绺长发挂在耳后。“我跟着你和教授就行。”
菲伊从来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混乱而热闹的人群让人感到慌张。比起逛街,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但今天,那种慌张和烦躁忽然消失了。
即使她个子很矮,会被人流推来搡去,视线被重重遮挡,但有人牵着她。
一抬头,看到的不是步履匆匆的路人,而是教授高大的背影。就像湍急河水中的一块石头,人流在他身前分开,菲伊可以很安稳地走在后面。
他们在魔法笑话商店买了最新款的文字烟花,又在猫头鹰商店为卢娜买了和克莱默一样吵闹的横斑腹小鸮。卢娜虽然喜欢神奇生物,但菲伊注意到,她连自己的猫头鹰都没有。在魁地奇精品店,他们靠气势震慑了两个想加队的孩子,又在普利姆珀内尔店里,理直气壮地试戴各种饰品。
最开始,菲伊其实不好意思耽误时间,她扫了眼展柜,很迅速地选定了要送出去的两款水晶发卡,中规中矩。然而斯内普停了下来。
“给你自己选一个圣诞礼物吧。你可以……戴上试试。”
所以她听话地也停了下来。珀内尔夫人除了卖饰品,还经营护肤品和一些高端礼服,因此在店铺二楼,有几个摆放了落地镜的开放式隔间。珀内尔夫人用戴满绿宝石戒指的手,给菲伊扎出好看的发型。她站在落地镜前,乖巧得像个装扮人偶。
镜子里的人似乎很陌生。
菲伊恍然发现,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她从未真正接受这副皮囊。
菲伊知道,她的眼睛是蓝色。但她从来没发现,这种通透的蓝色像冰封的湖水,澄澈到可以和发卡上的蓝水晶媲美。
她记得这具身体瘦小,头发是干枯毛糙的浅棕色。但菲伊也不知道,近两年过去,她已经像花苗一样抽条;挺直脊背时,居然也能用“亭亭玉立”来形容。而她的头发,早已经在试验“斯内普牌洗发水”的过程中,变得茂密顺滑。
她日复一日散着头发,杂乱的发丝恹恹挂在颊边,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浅浅的小雀斑有多可爱。她垂下眼不敢多看,镜中人的视线就藏在长长的睫毛后,像停在草叶上的蝴蝶一样颤动。
“笑一下,姑娘。”珀内尔夫人让她侧过身子,给她看脑后蛇形的银色发卡。小蛇的眼睛是两颗小小的蓝宝石。
和她眼睛一样的蓝色。
“多好看啊,怎么不笑一下?”
镜子里的小姑娘犹豫地扬起嘴角。
很明媚,很好看,整个人闪闪发光。然而下一秒她抿住了嘴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最终肩头抽动起来。
太丢人了,所以菲伊双手捂住了脸,转向墙角,拼命咬着嘴唇,以免发出哭声。她憋得几乎喘不过来气,直到有人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她被揽进一个弥漫着药材气息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拍菲伊后背的动作生疏又僵硬。但菲伊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颤抖着无声流泪,最后变成嚎啕大哭。珀内尔夫人“哎呦哎呦”地叫唤:“这是怎么了,姑娘?”
但菲伊哭到没空回答。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大概就好像,为了论文身心俱疲时,突然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和爸爸一起不撑伞走在雨中;又或者是心口绞痛濒死前,想起那天早上看到的绝美的云。
所以等过了很久很久,她逐渐停下来,斯内普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菲伊只能闷声回答:
“我不知道……我还活着,对吗?”
“……当然。”她的教授说。“你想要这个发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