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想说小矮星彼得背叛的事情。我想问问他们当时为什么临时更换保密人,而且为什么不换成我……因为我是个狼人吗?
我还想问问,西里斯究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矮星彼得选择了背叛——而我们还一点、哪怕一点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我想问问他,他真的有没有搞明白,哈利是不同于詹姆的另一个个体?
但酒吧昏黄的灯光下,西里斯的神情放松而愉悦。他像一棵大旱中枯死的植物,挣扎着从干瘪的枝头发出了芽。可我看到那些皱纹、那些沟壑、那些花白的头发,忽然意识到,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这辈子真正最好的朋友去世的那一天,小天狼星也死了。
他用了一辈子去反叛,去逃离黑暗(black),却无可救药地在那一天,滑回了绝望的深渊。
我不该在今天泼冷水。
当年的“掠夺者”,其实从来都不是完美友谊的代名词。
我一直都知道,詹姆和西里斯是我们四个的中心人物。
像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两个少年惊才绝艳、意气风发,其他所有人都是他们盛大演出的一部分——而我和小矮星彼得,是得力的助手,以及永远卖力喝彩配合的忠实观众。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身上那种理所当然的气场。
我知道他们偷偷练成阿尼马格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喜欢那种冒险的刺激,也是为了卖弄自己的聪明才智,证明自己与众不同。
我也知道他们把月圆之夜——把我最恐惧的事情——当作一种寻常日子里,值得隐秘期盼的快乐。小天狼星在无聊的时候经常说,“今天要是满月就好了……”
但也再不会有其他人,变成动物,在尖叫棚屋陪着我了。
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詹姆,没有西里斯,没有当时还只是笨笨的小矮星彼得……我会度过怎样的年少时光。
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秘密被撞破那天的慌乱。满月夜刚过,我趁着他们都没起床溜回宿舍,却发现所有人醒着等我,詹姆和西里斯甚至在下巫师棋。
身上的抓伤还没来得及处理,汗水渗入,带来几乎难以忍受的刺痛。灯光和目光下我无所遁形,像黑暗中滋生的腐臭怪物,终于被拖到光天化日下处以极刑。
但西里斯只是挑挑眉毛,“酷——”
“狼人,西里斯猜对了。”詹姆接口,“简直是活教材啊。下个月,我们能看你变身吗?”
一阵从高处忽然坠落的恍惚。
我等着污言秽语、恶毒谩骂从他们的嘴里吐出,但詹姆喊一声“checkmate!”两个人打在了一起——詹姆见翻盘无望,把棋盘掀了。
他们似乎毫不在意。
我记得詹姆披着隐形衣,在禁书区偷偷抄下阿尼马格斯的修炼方法。那天夜里我们谁都没睡,因为西里斯坚定认为他抄错了——不可能有咒语这么麻烦。
“No way. ”詹姆斩钉截铁道,“我检查了两遍。就是这样。”
一整个月含着一片曼德拉草的叶子……满月时再用露水和唾液浸泡,一旦不满足乱七八糟的要求就要从头开始……最后还要等待暴风雨……
“我一看就头痛呀,詹姆。”西里斯抓着枕头两边,按在头顶上。“你怎么字写得这么难看?”
“我们可能好几年都练不成。”小矮星彼得害怕地说,“何况最后的变形还那么危险……”
“好吧,你要退缩就算喽。”詹姆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开玩笑。“嘿,西里斯,西里斯!”
他把西里斯头顶上的枕头抢过来,“你呢?你不会要和彼得那个笨蛋一样吧?不会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想想看,一旦我们练成了——”
我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暴风雨中变形成功时,所有人都高兴得上蹿下跳。詹姆和西里斯分别变成了鹿和一条大黑狗,在雨中打滚直到浑身湿透。小矮星彼得因为各种各样的岔子,到了第二年才成功变成了老鼠。
变成动物时,大家的思维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我不记得有多少次,西里斯试图舔我的脑袋,然而詹姆无聊地踏着蹄子踱步,想用鹿角在尖叫棚屋的墙壁上戳洞,用以记录日期。
那时,达姆科斯·贝尔比还没发明出现在这种好用的狼毒药剂。旧版的功效简直一塌糊涂……可当他们陪着我时,我竟然能保持基本的神智。
生活居然也可以那样美好。
回顾十五六岁的时候,我时常觉得,那不是完美的友谊——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
但那是我的青春。
它仅此一份,值得怀念。无论对错。
它是我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而一个人不可能从最根本就否定自己存在的合理性。
……
“怎么会有人谈话的时候,请对面吃酸棒糖。”
西里斯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正盯着不远处坐着的两个男孩,看他们在羊皮纸上写字交流。哈利捂着嘴,但他看起来很开心。
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打着旋,溶进摇晃的光斑,让人头晕目眩。我揉揉眉心,看到西里斯找罗斯默塔要了个空杯子,按照詹姆的习惯,把三种酒混在一起。
“对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沉默了。
有人推开酒吧的门,从门缝里挤着进来,就立刻把风雪挡在外面。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小股寒气渗进来,靠门边的人骂骂咧咧端着酒杯挪位置。他在我们隔壁桌,像一滩烂泥一样坐下,眼神迷离,脸颊带着醉酒后的酡红。
这里的温暖虚假、快乐、让人昏昏欲睡。
“不。没什么。”我喝了一口酒,有些被呛到。“圣诞快乐。欢迎回来,西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