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讨厌做梦。
它像是一个孩童在夏天吹起来的泡泡,里面包含着五彩斑斓的快乐,接着,它会在烈日下被蒸发,瞬间破掉。
留下一地的水渍。
现在我置身于一片朦胧之中,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迷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有白色的花飘荡在雾中。它们在雾中轻轻摇曳,零碎的声音流淌过去,却难以捕捉具体的字眼。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从一个孩子成长到青年的错觉,暖洋洋地,好似春天在阳光下面躺着,感受着新生。
因为是做梦,脑子里并没有非常具体的记忆,就像一个概念,让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自己”的人生经历,或者说是设定会更好理解。
我是谁,家在哪里,喜欢什么,家人长什么样,一切都不知道。
在我的认知中,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已经可以应付大多数问题,光是不知道一个人的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哪怕是非常意识流,也不会令人惊慌,这就是梦境的可怕之处了。
梦从来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抵达现在所站的位置。
但是并不要紧,这只是一个梦,只要我睡前订好的闹钟响了,我就可以醒来了。
我的视野忽然从朦胧变得清晰起来。
我发现自己于黑暗中醒来,看见了一束火光。
它就在一片摸不着靠不住的,如浓墨的黑暗中。
热烈盛大的火焰像手机内看见的烟火一样,一阵又一阵的阴影照在我的脸上,虽然远不及烟花美丽,小小的它比不上烟花,但是看起来十分温暖。
火焰的那一头有一种出于初级阶段的概念感知到的那种透明的墙壁。
有什么忽闪着。
扑通。
我如梦初醒般猛然睁开双眼,混乱迟钝的大脑一时之间很难理清目前的情况,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
以安静平和的白天作背景,樱花缓缓落下。
我恍惚了一秒,随即定定地注视着它。
有一朵完整的樱花飘落在我眼前,原本有6片花瓣的樱花在掉落过程中散开没,有任何两片合在一起,留下的只是那淡淡的余香。
这一切画面在我眼中都是黑与白的拼凑。
像在看一场灰幕的全息老电影。
朋友曾经和我说过,在樱花落地之前,抓住三片花瓣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是一个不怎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所以能很快就接受这种更加偏向唯心主义者的说辞。
经常会有人认为樱花的下落速度是每秒5厘米。
樱花下落的速度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每秒5厘米,下落的速度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包括空气阻力,花瓣的形状和大小,以及空气的湿度等。
或许是我有什么愿望吧,我屏气凝神,在又有一阵微风拂过樱花时,快速且有力地出手。
等我把手摊开后,我不禁有些惊讶,一片花瓣也没用抓到,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才对。
我呆愣着把手收回去,视线从樱花上移开,转而开始观察四周。
上下左右空无一物,时间的流逝的格外地模糊,一片寂静地仿佛一口深井的井底使我的身上一股子寒气。
在看向四周的一瞬间,梦的世界才有了慢慢出现人影。
这里是一片墓园,墓园里的一座方石墓碑前挨挨挤挤地站着人群,黑色的伞默然收在身侧,肃立默哀。
这次的梦境好像有些绵长,还格外地清醒。
我想着。没有缘由地一步步移动,想到处走走。
一个大约40多岁的女士从我身边走过去,几步之遥的女性肩膀微微抖着,先前的花瓣一点点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岛梅君……”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细若游丝,若不是我距离较近,又听力异常,估计也是听不清。
“没有想到居然是你先一步走了,真是造化弄人啊……”她喃喃道,话语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奈,“你可以放下心了……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女士轻叹一声,郑重地俯身—放下一株白菊,像十九世纪的英伦绅士那般轻轻摘下帽子,露出夹着白发的黑发,俯身致敬,又迅速地戴好帽子转身离去,与我擦肩而过。
突然间,她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颤抖,紧紧地捂住胸口,她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仿佛被厚重的云层笼罩。
“需要我扶你一把吧?”我担心地朝她问。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用手撑着地面,想要自己起来。
我无奈想去拉一下她,手指却穿过她的手,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既听不见我,也看不见我。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她痛苦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