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在看着对方。
……
两架马车擦肩而过,大雨紧接着落下,洗去所有痕迹。
这里仿佛无人来过。
马车上,李砚书沉思一会儿后,问骨衣:“花笙现在何处?”
骨衣道:“御史狱。”
李砚书听完后沉默下来,片刻后,道:“不,她现在应该在刑部狱。”
想了想,她又对素影道:“派两个可靠的人去照顾李夫人。”
素影点头应下。
逝者已逝,她能做的也只有照顾好未亡人。
花笙的确在刑部狱。因为李融之死,她现在成了此案唯一的原告加证人。学子们还在皇城外敲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想要灭口的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李砚书想到这点,又问骨衣,“尸体可还在大理寺?”
骨衣肯定道:“还在。”
“好,”李砚书又看了眼窗外,“去大理寺。”
大理寺门前,骨衣率先下车撑伞,素影紧接着要下,被李砚书叫住。
“你留在车上。”
骨衣见素影没下车,回头看了一眼。
李砚书看她一眼,道:“里面还不知是何情形,别再吓着她。”
单是那日在董府上就吓晕了好些人,武霜更是至今未醒,李砚书心有余悸,不敢再冒险。
她们说话间,后方冒雨跑来三人,雨势急迅,三人被雨浇得睁不开眼,蒙头就往前冲。李砚书拉着骨衣往一旁挪了两步,避开这三人。其中穿着衙差衣服的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匆忙对候在门口衙差道:“这是仵作黄老,快些带他们进去。”
“是。”
张角余光里瞧见正在上阶的李砚书二人,以为是来避雨的,本想开口驱人,但见她们模样气度皆不凡,于是客气道:“二位姑娘,大理寺乃朝廷重地,无事还请快些离去。”
李砚书拿出皇后手谕,道:“吾乃广明县主李晗,奉皇后娘娘慈令,前来查看董府沉塘一案。”
张角与他身后的衙差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行礼道:“见过广明县主。”
李砚书让他们起来,见张角浑身湿透,便道:“你先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张角立即道:“谢县主关心,小的皮糙肉厚淋些雨算什么,县主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说罢,他便一头栽进雨里。
李砚书拦不及,与骨衣对视一眼,跑得真快。
大理寺里间此事气氛正凝重。
严正与付拙当庭而立,虽没有言语,可底下的手下们剑拔弩张,一副随时要冲上去开打的样子。
一片寂静里,只听付拙冷声道:“大理卿莫不是忘了,此案已经交移刑部主审,大理卿不放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抗旨不曾?”
严正神情肃穆,道:“尸骨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仵作也已在查验,验尸不能中断。本官方才已言明,在验尸结果出来之前付尚书的人可以全程监看,验尸结果也可第一时间交由刑部,大理寺不做干预。付尚书所说抗旨二字,本官万不敢担。”
付拙黑下脸。皇上为什么要将此案交给刑部审理,原因不言而喻。原本此案很简单,随便找个人顶罪再象征性地罚一罚董酺治家不严,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李融敲响登闻鼓,又血溅公堂喊冤,引起天下学子哗然,此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首先是速度,此事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速度太快了,快到连他们都措手不及。再是官职,董酺若是因为此事被贬,后面符合上位的人太多了,元安几大世家之间多多少少都有关联。付拙不能确定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究竟是谁,盘根错杂的氏族关系让付拙不得不万分谨慎。武明帝将此案交由刑部,其实就是在告诉他,无论此事与董家有没有干系,最后结果都不能是董家。
其实按照他们最开始的想法,将此事推给董府小厮。就说尸骨是他们亲人的,反正这世上葬不起亲人比比皆是,能不曝尸荒野已是最体面的身后事了。至于花笙与李融,寻个诽谤的由头打发了也就是了。谁曾想,李融竟然不依不饶,还以死鸣冤,当真可恶!这也就算了,谁知这严正也是个榆木脑袋,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固持己见不肯放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张角着急忙慌地进来禀报,打破了僵局。
“大人,广明县主奉皇后娘娘手谕前来,人已经在门口了!”
两人皆心下一惊,顾不上许多,只能快步出去相迎。
一个广明县主或许不值当他们亲自相迎,但谁让对方是带着皇后手谕来的,他们不仅要亲自出去迎接,还要行大礼叩拜。
李砚书曲膝回礼,撑着伞往里走,到里间大堂,李砚书对严正道:“严大人,不知仵作验尸可有结果?”
严正一怔,没想到她这般直接就问出来了,且眉宇间丝毫没有怕意,与传闻中见尸吓晕过去的样子大相径庭。
“回县主,”严正拱手道,“因为死者长时间泡在水里,皮肉已经溃烂,验尸难度大幅增加,恐还要废些时间。”
严正的话给了付拙机会,他赶忙接道:“县主,本官奉旨审理此案,尸骨也应移交刑部仵作验尸,可大理卿拒不交人,这让下官着实为难。”
付拙说完,李砚书看向严正,半晌,才道:“是吗,严大人因何不交人啊?”
严正面不改色,道:“仵作验尸不能中断。”
付拙听他还是这番说辞,当即就要回怼,却被李砚书出声打断。
“这样啊,”李砚书又看向付拙,笑道,“付尚书不要着急,凡事还是要以破案为重。”
付拙道:“县主明鉴,下官所做都是为了能早日破案。且刑部仵作验尸经验不弱大理寺,死者交由刑部仵作检验也最为稳妥。”
李砚书笑了一下,道:“仵作还分刑部与大理寺啊,天下仵作不都是验尸证案么,付尚书厚此薄彼可要不得。”
付拙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他倒是小瞧了这位广明县主,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没想到竟是个牙尖嘴利的。
李砚书收敛了脸上的笑,正色道:“无双公主受了惊吓至今未醒,皇后娘娘为何派我前来问询,二位大人可明白?”
严正与付拙一震,连忙拱手道:“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