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抱文看完呈报面上却没有丝毫欣喜,他反问道:“普敬,你觉得广明县主是傻子吗?”
“啊……”董酺愣住。
龚抱文道:“她昨日已经将人救出,且抓到了此案疑犯数名。袁礼钊动作倒快,在这个时候呈上这个东西,就是想将自己从此案摘出去。广明县主为什么不去告袁礼钊,而是去告与此案毫无干系的大理寺,你还没想明白吗?”
“她是想借大理寺之手,查清此案。”董酺反应过来,两眼一闭,懊恼万分,拱手道,“多谢太文兄指点。”
幸亏龚抱文过来,不然他此刻怕是已经联合他人上奏,如此就正中李晗下怀。
此事谁掺和进去都是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龚抱文道:“贤弟能想明白就好。”
董酺不甘心,机会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小年纪,手段倒是了得。”
“还有魄力。”龚抱文道,“此女不简单,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董酺盯着他,“你是指?”
“元鸿今。”龚抱文缓缓说道。
“元鸿今,”董酺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昔日往事也随之浮现,“你是说她与广明县主?”
说完,董酺自己先否定了,他肯定地道,“不可能,她不过一介掌院,如何能结盟广明县主。不对,她一介女流,天天呆在学林院里,连宫门都出不来,有何能力搅弄风云。太文兄,你太高看她了。”
“非也。”
龚抱文起初猜到元鸿今时,也以为是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可是接下来一系列发生的事告诉他,他的直觉没有错。
董酺没有进过学堂,不明白一位好先生对学生而言何其可贵。广明县主身份高贵,而元鸿今不过一介书生,二者结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李晗进学林院,便是元鸿今学生,董平之事便可看出,李晗绝非单打独斗,在她身后出谋划策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元鸿今。
他从翰林院最不起眼编修一步步爬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无数次险象环生,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这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必须赶在危险来临之前,将危险扼杀。
龚抱文道:“元鸿今并非寻常闺阁女子,能连中三元者,古往今来不过数人。毕竟,她当年是如何请动岑太傅的谁也不知道。”
说到这个,董酺神色又凝重起来,他道:“这么说来,她与广明县主已然联手。元鸿今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培养出第二个女状元吗?简直异想天开!”
龚抱文沉默片刻,低声道:“不是没有可能。”
董酺被龚抱文的情绪感染,眉头紧锁地道:“李晗入学林院不过数月,根据探子来报,李晗在渭阳时并无任何才女之名传出,且渭阳并无名师。还有两月便是春闱,名录早已截止呈上,李晗不在上面,她来不及。”
闻言,龚抱文神色一震,先是恍然而后又是一阵沉思。
是啊,李晗这次春闱来不及了。那下次呢?再者,元鸿今只有李晗一个学生吗?
想到这,龚抱文看向董酺手中的呈报,道:“袁礼钊还算聪明,知道先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你。”
董酺冷哼一声,“滑手泥鳅,平时阿谀奉承数他最欢,一出事溜得比谁都快。”
“能及时溜走,也算本事。”龚抱文来到桌案旁,摊开呈报,微笑道,“元安官员中,他这一手字也能排进前三。”
董酺满脸不屑地道:“太文兄怎地还夸上他了。”
龚抱文抬手往砚台里添水,道:“他这一手,间接也算是拉了你我一把。”
董酺表情骤变,道:“太文兄何出此言?”
“广明县主为何去告大理寺,而不是你这个京兆府尹。”龚抱文拾起墨条,着手磨墨,“我猜她在面圣时一定会只字不提你,皇上多疑,你与广明县主上次闹得那般大,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好么?”
董酺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她会借机在皇上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不管她有没有这么想,只要她跳过你只指大理寺,皇上就会怀疑你。”龚抱文道,“照目前形势而言,来年我朝与回鹘应有一战。此战皇上不会再派渭阳王出征,主将人选未定,各世家虎视眈眈,巴不得有人在这时倒台,他们好顺势上位,分羹吃肉。”
“好歹毒的女人!”董酺两只手撑着案面,又惊又怒,“她竟然还想要置我于死地!太文兄,你说,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袁礼钊这不是给你把办法送来了吗?”龚抱文停下手里动作,看向摊开的呈报。
董酺犹豫一下,道:“你是说……可这样不是遂了李晗的意吗?”
龚抱文面上微笑不语,心里却是在骂,鼠目寸光的蠢货,到现在还在想着他与李晗那点私怨。
董酺面上纠结万分,表情几变,最后还是咬牙提笔落墨。
“行,这次算我倒霉!”
董酺不是不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痛失一子,而今不仅不能为儿报仇,反而还要助杀子仇人一力,他实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