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是一个字,在我的前面添了一个字,求。
——求我。
余照苔没再回。
你爱说不说,反正都是我家出钱,买到不喜欢的,你也得收着。
大课间二十分钟,距离上课还剩十分钟,刚好可以写完一篇语法填空和短文改错,没时间和游鸿耗,她继续写着作业。
一张纸条团成一团扔在她的桌子上。
——不需要送什么,我外婆也不会收。
余照苔回去和李萍燕讲,余正德拍脑袋,说把那坛土烧和米酒带过去。
张奶奶是四川人。上次去她家接余照苔,在客厅看到装酒的老式陶坛,那种坛子都是小作坊酿酒用的。
李萍燕猜,张奶奶大抵是爱喝酒的。
事实证明一家三口猜得没错,张荣英看到他们抱着坛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合不拢嘴,说要他们留下来喝一杯。
李萍燕挽着张荣英去菜市场买菜,俞正德接了个厂里的电话说有点事。
只剩下余照苔和游鸿。
店门口有张桌子,黄昏时分光线不刺眼,柔和的余晖透过树荫被撑开的红色遮阳伞挡住。
淡淡的红光不适合写字阅读,但可以接受。
游鸿刚从楼上下来,走到冰柜前,问她,“喝什么?”
“都行。”余照苔顾着解题,头也没抬应答道。
你爱说不说,反正我拿了你也得喝。
游鸿心里想到那张纸条,涌起一秒猜测,手拉开冰柜门,拿了一瓶怡泉柠檬味汽水。
柠檬黄,包装上冒着冷气的一瓶,放在她面前,余照苔微微瞪大眼睛,心里一阵惊喜。
他真会挑,随便一拿就拿了她最喜欢的饮料。
奇怪,上次来店里也没看到冰柜里有卖这个,每次她想喝都要跑好几家便利店才能买到。
余照苔道声谢,扭开瓶盖,灌一口,酸甜度正正好。
二氧化碳产生的微小气泡在口腔一个个涌起又破掉,像是从冰冷的海洋里游出来的鱼,蹦跳几下失去活力,随后搁浅。
她喝了好几口,忍不住打了一声嗝。
旁边传来低低的笑音。
余照苔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笑屁啊!
游鸿不躲开她的直视,原本垂着的眼眸掀起眼皮回视她。
如此直白的,坦坦荡荡的。
两个人像是在玩比比谁先躲开的游戏,非要僵持着较劲,一决高下。
最后一点儿余晖散去,太阳公公说撑不住了,它先撤了拜拜,这两人玩去吧。
四周暗下来,光也变得灰白叠加青蓝,近似黎明。
绿色的台灯像一棵小树,亮着。又被人按下开关,换了一种颜色。
暖黄的灯光下,余照苔合上笔盖,将纸对准,折叠,塞进一个西瓜红的信封中。
待到它被投进墨绿色的邮筒,清脆落地的声音,像一枚硬币投进游戏机。
余照苔在赌。
在玩一个小游戏。
湖水掠过飞鸟,翅膀带起风泛起涟漪,楼下的桂花开出一团团橙黄,柚子的香气被某某带进教室,弥漫在课间。
国庆之后是期中考试,林雀来找余照苔复习,其实是余照苔单方面一对一辅导她。
“林雀,这些怎么你们老师没布置吗?”余照苔翻着林雀的练习册,除了英语写了,其他科目基本空白。
林雀躺在沙发上,笑着划动手机,没听见也没回应。
余照苔知道林雀最近进入恋爱,和本班上的一个男生。大概有半个月了,现在正处于热恋期,如胶似漆,平时吃饭放学也和她男朋友一块走。
起初余照苔等了她好几次,每次林雀都说,下次吧,这次我先陪他。
一次又一次,余照苔失望了。
林雀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虽然余照苔不祈求林雀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友情与爱情之间的失衡,这中间产生的伤害,只有余照苔在承受。
后来,余照苔不打算主动找林雀,之所以决定,是因为林雀连余照苔的生日都忘记了,连一句祝福都没有。
等余照苔提起这件事,林雀轻飘飘地说了句生日快乐,又说她待会要和男朋友一起去玩,就不陪余照苔去图书馆了。
“照苔,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每个月抽一天来图书馆吧。”
儿时,林雀扎着两个羊角辫,拉着余照苔脏兮兮的手,悄悄躲在楼梯角。余照苔来买书,攒了好久的钱,等付款的时候才发现口袋是空空。无奈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十分倒霉,更倒霉的是,出了馆门,刚刚保洁阿姨洒水在阶梯上,余照苔没注意脚下,鞋子不防滑,摔了一跤,手掌重重地擦在地面上,磨得生疼。
穿着白色的蓬蓬裙,两条辫子上夹着蝴蝶结发卡,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明亮,朝她伸出手问她要不要吃糖,这是余照苔对林雀的第一印象。
余照苔合上空白的练习册,把自己的笔和草稿纸收进书包,故意将拉链拉得很大声。
傻鸟,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你再不从手机里抬头看看我,我就不原谅你,永远。
我说真的。
“你要走了?”林雀察觉到动静,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
余照苔停住脚步。
哼,承认了吧,你惭愧了吧?忽略了我这么久。
只要你开口稍微,稍微和我说一下,我就还会理你。
“干嘛?”余照苔面上不显,转身过去。
林雀继续看着手机,手往那一指,“帮我把垃圾带一下,在厨房门口。”
余照苔肩上的书包背带滑下来,她没理林雀,直接走了,连后面林雀让她借作业抄的话都没听见。
林雀听见关门声,放下手机打开门,只见外面下起茫茫大雨,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