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突然,星网“咔哒”一声,隔空投送的提示音响起:[建军儿作的],附带一首七言律诗。
裴静文感动得快哭出来,学前人作诗时的模样正要开口,浑厚嗓音划破夜空。
“陛下驾到——”
陛下?
这下无人再有兴趣听一位先生作诗,林尔玉率众人至厅前相迎,齐身作揖。
“陛下万福。”
“至尊万岁。”
“恭请陛下圣安。”
“拜见圣人。”
“诸位平身。”天启帝将怀中狸花猫递给高显忠,土揖还礼,“我不请自来,不琢不会怪我吧?”
“至尊跸驾,我高兴还来不及。”林尔玉笑道,“至尊请。”
“转眼建军都这么大了。”天启帝瞥了眼林建军,满是怀念之意,“记得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个矮身瘦,上房揭瓦却是比谁都凶,顽皮得很!”
众人捧场大笑:“哈哈哈……”
天启帝突然驾临,林尔玉命人撤去主位桌上原先的瓜果茶酒,换上新的。
他不卑不亢请天启帝落座,自己和林建军坐一张桌子,秋棠依则去和林望舒同坐。
裴静文悄悄打量天启帝。
天启帝一袭玄黑襕袍,由于离得远看不清面部线条,依稀可知是位俊美男子,大概三十多岁,正有一搭没一搭抚摸怀中狸花猫。
“今天是建军生辰,我想着总要赏他点什么才好。”天启帝的声音很平和温润,没有裴静文想象中的威严,“来人。”
两个宫人小心翼翼抬着一个盖了红绸的架子进来,瞬间吸引众人视线。红绸揭开,一张精致的弓赫然陈列在架子上。
那是一张黑绿褐色的弓,弯如弦月,没有繁复花纹修饰,简朴大方,却让厅中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
“莫不是……”
裴静文选修过传统武器制作课,对冷兵器有一定了解。
根据她的判断,弓身大概采用柘木,上漆桐油,水牛角作角。弓弦由蚕丝、牛筋和鱼胶反复提炼制成,看起来极有弹力,应该是才挂的新弦。
放在魏朝来说,它确实是一张宝弓,不过也不至于令众人如此惊讶,这张弓的某一任主人肯定是个大人物。
天启帝朗声道:“昔年太宗文皇帝曾用此弓灭刹罗、契伊、犬戎等诸国部落,打出我大魏威名,万国来朝。”
看吧,弓的前主人果然厉害。
“建军此番出征,率两千轻骑奇袭犁羌右贤王部,生擒犁羌王外祖父右贤王及犁羌贵族百余人。今日我便将太宗宝弓赐与尔,望尔勤加勉励,莫辜负我的期盼。”
林建军微怔片刻,旋即眼睛一亮,就要起身拜谢。
太宗宝弓!
太宗陛下的宝弓!
林尔玉抢在他前面抱拳说道:“虽说尊者赐,不敢辞,但此弓为太宗陛下御用之物,建军用此弓恐有僭越之嫌。至尊若想赏他,不妨随意赏些寻常物件吧,免得骄纵了他。”
天启帝摆手道:“不琢此言差矣。太宗崩后,此弓便被束之高阁,寂寞良久。我将其赐与建军,令其重上战场,方不辜负它随太宗南征北战的缘分。”
他又嗔怪道:“谁家儿郎不轻狂?你这做兄长的严厉便罢了,还不许我纵他一回?”
林尔玉再次推拒:“战场刀剑凶狠,倘使伤及宝弓至其折断,我大魏岂非折损一样国之瑰宝。”
林建军从亢奋中清醒。
那可是太宗宝弓,大魏的精神象征,他哪配?
他适时拱手道:“太宗陛下之弓臣实不敢受,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又憨笑说,“陛下若真想赏臣,不妨将书圣那幅天下第一行书北归雁帖赐与臣吧。”
天启帝无奈笑骂道:“你们瞧瞧,这小子还挑三拣四。放着太宗宝弓不要,要书圣的北归雁。依我看,他怕是早就惦记上我珍藏的北归雁帖,就等着哪天找我讨。”
众人纷纷陪笑。
“我知他脾性,不是轻易开口之人,看来是真喜爱。”天启帝笑望林建军,大手一挥,“也罢,我便把书圣的北归雁帖赐你。”
宫人将架着弓的架子往外搬。
林建军拱手道:“谢陛下。”
“今日宴席为贺建军生辰,莫要因我到来扫了诸位兴致。”天启帝朗声道,“宴席进行到哪儿了?继续。”
林建军抱拳回话:“回陛下,该奏乐了。”
“准。”
天启帝发话,还想作诗博名的人也只得把诗兴憋回去,专心观赏歌舞。
魏人多喜华丽,落在乐曲和舞蹈上也不例外,朱唇皓齿的教坊少女少男伴随乐声翩然起舞,甚是壮观浩大。
天启帝被婀娜舞者遮挡,裴静文回头瞧了眼专注看歌舞的侍女,和赵应安超级小声地咬耳朵。
“我还以为皇帝都说一不二,没想到他这么儒雅随和,林建军不要弓要书帖,他就真赐他书帖。”
“刚才我们给他行礼,他居然还礼,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帝要给臣子行礼。”
“以前看星网剧,里面的皇帝都不给臣子行礼,也不许臣子坐着和他讲话,要跪着讲话才行。”
赵应安压低声音回答:“那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达到巅峰的王朝,皇帝真正的唯我独尊,臣子也不再是臣子,卑躬屈膝成一姓之家奴。”
“魏朝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没有达到那种恐怖地步,皇帝与臣子还是相互尊重的。”
一曲歌舞罢,裴静文和赵应安乖乖闭紧嘴巴。
天启帝出声问询:“哪位是不琢之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