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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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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对苏勉说过,我裴静文生来只属于自己,哪怕不幸流落魏朝,这条命也永远只属于自己。今日落到你们手上是我时运不济,想拿我的尸体交差换赏,做你阿爷的春秋大梦!”

林望舒拿出火折子一吹,点燃飘摇布帘和倚靠墙壁的麦秆垛,火光冲天而起,沿着木质架构蔓延整座房屋。

“烈火焚我之躯,瓦罐装我之骨。我共和国公民,断不入他乡之土!”

火光照出女郎决绝身姿,她横剑于颈侧,悍然自刎,轰然倒地的声响像一声惊雷在亲卫脑海中炸开。

所有人震撼地望着照亮半边夜空的大火,久久不能回神。

好个烈性女子!

林望舒猫着腰穿过烈焰,特意挪动过的柜子距墙角一尺,刚好可以挡住她身体。

她敛息屏气踩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身形灵活地从后屋檐破洞爬出,上身伏得低低的,将好被房脊挡住。

跳下破瓦屋檐,林望舒深吸一口气,一个翻滚钻进半人高灌木丛,消失在深深夜色中。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苏勉匆匆赶到,木屋已成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的焦炭味平静地诉说着昨夜惨烈景象。

他双腿一软跌跪于露珠未散的草地,麻木地望着眼前一切,忽而来了力气,连滚带爬闯进废墟,趴在地上四处搜寻。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飞林中鸟,苏勉推开黢黑横木,颤颤巍巍把一具枯骨搂入怀中,巨大的悲伤将他彻底淹没。

亲卫们默不作声看着,看着平素自傲的青年缓缓俯首,伏在白骨上失声痛哭,那哭声里好像夹杂了无限的悔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阳光破云而出撒下金光,青年脱去外袍裹住森森枯骨,单手抱着骨殖,拾起地上的陨铁剑慢慢起身。

他面目憔悴,走出满目疮痍的火场,嘴角噙着笑走到亲卫统领身前,眼神却是无比冰冷。

亲卫统领颇为实诚,又或许他认为苏勉不敢拿他如何,毕竟他是宋国公心腹。

他抱拳道:“属下奉国公之命行……”

“噗呲——”剑身没入亲卫统领腹腔,苏勉睥睨倒在脚边的大汉,声音如枯井掀不起任何波澜,“有话下去对她说。”

苏勉瞳孔涣散,扫过跟随父亲多年的亲卫,不知女郎昨夜是否也像他们一般,仿若惊弓之鸟。

他来到负伤的亲卫队长身前,呢喃道:“她去时可痛苦?”

亲卫队长以刀支地,掏出女郎留下的遗书呈给青年,单膝下跪道:“夫人点燃房子后立即拔剑自刎,去时没受多少罪。”

苏勉脸色灰暗道:“除了这个,她可有话留给我?”

亲卫队长迟疑片刻,将女郎昨夜所言一字不差转告,苏勉安静地听着,缓缓闭上眼,热泪自眼角滑落。

“阿静……”

他悔了,他真的悔了。

早知会是如今局面,他情愿上元夜放她离去,天各一方总好过阴阳两隔。

她本该在东川梓州逍遥自在,却因他的私心香消玉殒,是他害了她,是他的执念、他的一意孤行害了她。

苏勉踉跄往前走了两步,气血逆行撞击钝痛心脏,鲜血沿着喉管喷涌而出。

青年失力跪地,凄然大笑。

一双皂靴闯入视线,他僵硬抬头,父亲负手立于他身前,苍老脸庞叫人琢磨不透任何情绪。

不愿在他面前落了下乘,苏勉扶着树干一点点爬起来,身体像秋天落叶摇摇欲坠。

“除夕夜父亲考问我林尔玉死因,时至今日我终于有了答案。”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又仿佛灌注了千钧之力,犹如轰隆隆雷声震穿众人耳膜,“舍弃兵权才是他的死因。”

青年擦着宋国公衣角走过,平静到压抑的话语被风吹来,是正值壮年的雄虎对老迈虎王的挑衅。

“多谢大人赐教,儿一定收拢兵权,家里的、凤翔的……不辜负父亲谆谆教诲。”

朱红色圆日从山那头慢慢升起,阳光穿过城外野店积了灰的窗棂,依偎青年怀中的女郎揉着眼睛醒来。

“醒了?”林建军温声询问,“现在起还是再躺一会儿?”

裴静文打了个哈欠,懒声道:“宋宗霖和宝音图回来没?”

林建军摇头道:“不知道。”

“那再睡会儿,”裴静文翻了个身,抬腿压着青年,“好久没睡这么踏实。”

回笼觉一睡就睡到午饭时分,裴静文浑身乏力地坐起来。

穿戴整齐的青年单膝跪在床榻边缘,长臂一展将女郎揽至身前,拇指轻柔地为女郎揉捏太阳穴。

裴静文双手环住紧挺窄腰,脸颊贴着稍稍粗糙的布衣,舒适而又惬意地半眯着眼。

两人手牵手走下楼梯,空旷大堂里只坐了两桌食客。

林望舒大马金刀坐主位上,高滔和吉日格勒背对楼梯而坐,赵应安和余芙蓉靠墙坐着。

拉着林建军坐到林望舒右手边空位上,裴静文倒了杯温酒浅尝一口,林建军唤住伙计要了两碗油泼面。

宋宗霖和宝音图勾肩搭背走进野店,伸腿勾过凳子见缝插针挤在桌角,神秘兮兮地问众人想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高滔和吉日格勒好奇追问,赵应安和余芙蓉投去别卖关子的目光,林望舒老神在在,林建军取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筷子,裴静文捂着耳朵表示不想听。

林建军便一手拿着擦拭干净的筷子,一手牵着裴静文,选了个离众人最远的桌子坐下。

瞧了眼面不改色吃着油泼面的青年,裴静文惊讶道:“你不好奇?”

“我好奇?”林建军哼了声,“我只想要他的命。”

裴静文笑得前俯后仰,调侃道:“难怪你昨晚什么都不问。”

执筷的手顿住,林建军哑声道:“知与不知都改变不了既定事实,与其求明白伤害你,我宁愿做个糊涂人,来日一刀杀了他也算干净利落。”

用过午饭,几人在此分道扬镳。

高滔决定舍汝南郡王爵,从大散关附近越度边境返回犁羌草原,做回犁羌小王子达巴拉干。

吉日格勒和宝音图自当跟随,林望舒打算与他们同去散心,宋宗霖待腻梓州,想去看看塞外风光。

赵应安和余芙蓉则与裴静文、林建军返回梓州。

林望舒摘下医疗手环丢给裴静文:【扁担花初潮后记得给她注射避孕剂。】

裴静文大惊失色:【你不回来了?】

林望舒:【建军儿什么时候走出那一步,我什么时候回来。但愿他不要让我等太久。】

裴静文:【哪一步?】

林望舒翻坐上马背,潇洒地挥了挥衣袖,渐行渐远,豪迈诗词从官道那头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裴静文侧耳倾听,依稀是黄巢的《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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