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人梅里不敢怠慢,连介绍也要放得郑重,出声沉缓:“鹿天河,前任地球人造航舰总工程师。”
“然后呢?”巫诺催促问。
“不过鹿总师已经远离转务事业好几年了,米克事故之后他不愿意再参与工作,也就自请退职了。”
“啊?这样……”
他重醒之后最放不下的无非就是家人,但没多久就遇上了林奕,他能知道林奕走得算顺利,可是鹿天河却杳无音讯。
即使偷偷在转务系统中通过鹿天河的编号查询过,可是也查不到结果,原来是离职了……
他还悄悄地拨打过鹿天河的通讯,但好多次都是拨过去之后还没等人接又仓惶挂断,有一次总算鼓起勇气想要跟对面打通,即使是听一听声音也好……
才听清所拨打的是空号,那个ID已经被注销了。
梅里又不开口了,好似心不在焉,巫诺抬起头来,像挤牙膏一样抓紧又问:“还有呢?”
梅里看他的神色愈发奇怪,但还是回答说:“鹿总师如今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他之前的所有联系方式也全都切换了,我也查不出现在的。”
巫诺靠在飞行器窗户边缩起来,哦了一声,随即眼神放空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很少有这样无助的姿态,即使梅里不敢说了解他,但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也认为他是个要强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流露出的脆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魂不守舍,或许是从被班廉强行实验之后,他的某些东西在改变。
“但也不是毫无线索。”梅里将一份数据传输给他。
紧接着补充说:“鹿总师在离职之前公开留了一份协议代码,据说破解之后就能够知道他的现有信息,你可以看看。”
巫诺当即正襟危坐,又强撑起精神来,他心道这也是条门路,毕竟这是自己父亲留下的,再加上自己擅长数据。
可是等接收了数据,细细地研究了许久,直到飞行器减缓了航行的速度,他也没有从这多层嵌套的协议代码中找到突破口。
这协议代码不采用任何常规的协作模式,甚至刁钻,短时间内他毫无头绪。
他们已经抵达了襟海别苑,巫诺自沉思中抬起头来,从窗间瞥见了院落里摇曳的七步华藤蔓。
到地方了,巫诺打算回房间独自研究,等收好代码,单手摸上舱壁的开关,在要开门的时刻他却忽然被叫住。
“巫诺。”
他侧眸,却见梅里一身肃穆,刚好淹没在霞光无法渲染到的一侧,阴影为他镀上浓郁的昏沉。
巫诺迟疑着又坐回来,嗫嚅着嘴唇问:“还有什么吗?”
但他还没等到梅里再说,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用戒备的目光盯住对面,先一步开口:“你又是要质疑我吗?”
毕竟他暴露了太多,他寻找鹿天河的这一点指向性又太过明确,质疑简直无法摆脱。
“不是,我不是质疑你。”而梅里忽然微扬唇角,笑了笑,用轻幽幽地语气反驳道,“我是警告你。”
他已经不需要质疑巫诺了,这位帝星的贵公子是如此地高深神秘,面具之下是又一重面具,就算是疑点百出,可是那也无懈可击,无法让人摸索出答案。
质疑没有结果。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巫诺一定与米克事件有关系。
从巫诺索要那块米克残片开始,疑虑便在生根发芽,到如今巫诺执意查探鹿天河,甚至不惜以暴露自身为代价……
“警告我?”巫诺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暮霞透过窗间,在逼仄的飞行器空间内纠缠,在后座上铺下半道光,后座被光线分割成两半,半明半晦,将他们两人分隔开来。
他自亮堂的一边淡淡侧眸,眼波流盈,朦胧的光恍如披散在周身的薄纱,光晕牵扯不清,菲雾般地氤氲开圣洁。
他凝起眉头,故意凑近了梅里,往暮光无法笼罩的阴影里躲,扬起头冲他莞尔轻笑:“我又怎么了?”
梅里抬手掐住他的下颌,眸色深黯,不带语气:“米克的涉事人员很复杂,沧澜舰的坠毁不仅仅有星际独立主义组织,还有其他星球的人伙同,但这里边最好没有你。”
“嗯哼?”巫诺任由他施加更重的力道,任洁白手套的质感触压着肌肤,下巴尖被捏出淡淡的红痕,痕迹在半昏的空间里窥不出颜色。
原来他的过度暴露,以及对与鹿商白有关事务的过分关心,叫人误会了么?
他们的暴露程度其实也对等,相应地巫诺唯一确定的,也就是梅里一定与米克事件有关系。
他挑衅般地展露迷人的笑颜,眸若星辰,好气又好笑,故意去拖长语气,刺探他:“那如果就是我呢?你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下颌被松开,血液回流。
——不怎么样,我会杀了你。
梅里按了开关下飞行器,外头的光倏地从大敞的门穿进来,将阴影驱散,巫诺眯了眯眼睛适应,却听见梅里又说:
“这份协议代码经过了很多数据专家破译但都没有解开,我不建议你花时间在这上面。”
巫诺没有立即跟下去,他在舱内抱臂看人,以洗耳恭听的架势,促狭地询问:“那好,交易官,您建议我怎么做呢?”
梅里还真有建议:“如果你追求效率想要尽快找到人,那么没有必要将精神花在破解上,还有个方式可以投机取巧。”
“什么?”巫诺憧憬了一下子。
“我建议你去找另一个人。”
另一个知道答案,知道去处的人。
林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