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他竟然精确计数,巫诺沉下声,“这也要管?”
梅里像一个医生一样下医嘱:“内部参数不稳定,有复发风险,不要独自行动过长时间。”
“能有什么事?”巫诺无所谓地耸肩。
“你上次复发身边就没人。”
末了,巫诺面无表情,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也不是这样的,能不能正常点。”
梅里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他确实有病,有分离焦虑。
一旦巫诺离开视线太久就会不自主地烦躁,他开始产生寸步不离的想法,但都逼迫自己扼制住了,而自巫诺上次严重恶化后这种想法愈演愈烈。
巫诺随时都会变得透明,如海市蜃楼一般不知何时就会消失,一不盯紧就会不再出现,像鹿商白一样罹难失事。
或许只有将他锁在身边才安全,尽管知道这种心理病态,可是他崩塌了,他没有办法克制。
——是你让我变得不正常的。
还是吓到他了吗?
他已经很注意控制了。
梅里冷沉沉地盯住他,他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柔和,劝慰道:“今天太费神,不累吗?或许你该休息了。”
……
他真的累了。
巫诺了解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病秧子,他本来想过自己不需要照顾可以分开睡,后来夜里反复过几次就老实了,不该逞强的时候就要学会认怂,他已经熟门熟路每天爬床躺平。
他保持睡前看新闻的好习惯。
“你的伤怎么样了?”服了今天的最后一道综合药,巫诺一边快速浏览新闻一边关心他。
“挺好。”梅里的视线滑过了界面,他轻悠悠出声,“柯微?”
巫诺将事情给他补全了,说:“嗯。她的十周年艺术展,在不同星球有巡回。最近要到希斯兰了。”
“你想去?”梅里却问。
巫诺道:“挺可惜的,我可能没有机会。”
这则话题很快略过,随后巫诺的视线定住,他瞧见一桩杀人事件。
——0q星最大的材料商人在自家别墅中被杀害,但却是死于别墅自身的电流攻击系统,没有凶手的痕迹,因此成为了一桩悬案。
没有他杀痕迹,但说是自杀,死者又表情惊恐,目眦欲裂,他仿佛在死时撞见了最可怖的事情。
身侧一道冷淡的嗓音响起,“这个人死不足惜。”
巫诺愕然:“他是谁?”
梅里神色未动:“坏人。”
巫诺怀疑梅里在哄小孩,他深呼吸了一口,笑:“有你坏吗?”
梅里不敢苟同,在巫诺看不见的时候抚了抚他的发尖,继续陈述道:“米克之后他故意挑起舆论,引发普通民众对你的恶意。”
巫诺豁然:“哦,是恶评……”
他不将这个放在心上,但疑惑是谁动了手。他打了个哈欠,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困意越来越浓,伴随着头昏。
自然也没有撞见身边某人发凉的眼神,梅里将他的设备没收走,道:“睡觉。”
只不过在退出界面之时,他多对这则新闻留意了一眼——自己还没有动手,这个坏人就先一步死了,真是好命。
还有谁在清理米克?
巫诺慢吞吞地在被子里窝好,他望出去,暖光镀在身侧,将一道深隽人影掩得朦朦胧胧的。
失落的情绪忽然涌上来,猝不及防,不可扼制……
——他都没跟元杞纯盖被子睡过。
他们太肤浅,太不单纯。
“我的药里面……是不是有影响激素的成分?”他忽然问。
“有,怎么了?”梅里搭了搭他的额头。
梅里似有察觉,问:“情绪不稳定,难受?”
这份药会对情绪状态产生影响,他养伤期间控制不好情绪,这不能怪他,巫诺揣着难言的低落闭上了眼。
灯灭了,浓郁的夜幕席卷而来。
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闭上眼睛,他明明早已累了,身心俱疲,但脑海里却开始不停地闪现各种场景。
从生到死,再到现在,数不清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纷杳而过,恍惚,但又真实。
自记忆当中捞捕起玫瑰和炮火,失落在继续蔓延,所有与元杞和梅里的场景都回放干净,直到生前死后的两人面庞交叠在一起,巫诺倏然发现……
他发现自己辨不清元杞跟梅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情绪的崩坏在加剧,沉闷的痛楚像一张网。
他本来是可以分清的,他们的气质迥然不同,瞧一眼便分得明白。虽然都严肃,都正经,但不一样!
元杞更乖、更斯文,他没有梅里这样狠厉。可是他真的不狠厉吗?不心狠手辣能够被派到他身边,能够那样一声不响地在他的稳定剂里全部融合了液态定位吗!
元杞那么狠,那么无情……
梅里身上有一种更为漫不经心的、更为懒倦的戏谑态度,但本质上铁血疯戾,可是他真的不温和吗?
自银尾绝杀之后他有着十足的耐心,事事周全熨帖,连呼吸、连情绪的紊乱都会引起他的关怀。
就像现在——
“怎么了,不舒服吗?”梅里询问他,他的语气是那样关切温醇,紊乱的呼吸和情绪将他惊动了。
元杞和梅里,他们两个人都说过这同样的话,两个人的面容再次重叠,而这一次彻底相融,连气质也融合了,巫诺完全无法分开。
生理和心理的压力共同折磨着他,他难受地翻了个身,却不仔细牵动了左臂的枪伤,痛疼令人清醒。
灯又亮了,只开了最暗,他半撑起自己,头脑的昏涨还不曾退去。巫诺就着灰蒙蒙的光,一眼一眼地凝视眼前的男人,他们的神色也变得这样相像了吗?
在一只手伸来贴上他侧颊时,温热的触感也那么熟悉,巫诺眼睫微动,将脸颊向着温暖的方向蹭了蹭,磨动唇瓣嗫嚅喊:“元杞?”
话音刚落,灯影晃动,手在颤,他们双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