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篱在船底听着同龄少年们的芳春恋情,鼻中既觉乏味,心中又不免疑惑。
秋千载与黄小鹤青梅竹马,霍远光背着他姥姥与玉庶相爱,曾是剑客的庾无葛要娶“胜过了剑的她”,就连出门不到三个月的二师兄、亦“爱慕那位同船女子”,这算甚道理?
莫非全江湖的少年,除了姓梅的在争谁是血梅派第一,除了他宝夕篱独自在追查霍氏迷药,其余怀春少年们,竟都在谈情说爱么?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离了恋人,就不能独自存活了呗!
夕篱心中颇为鄙夷,他自认是不开花不结果、不争春不比高的一根懒竹竿,他才不会爱上某一个人,他要的是大自在、大自由!
夕篱正欲结束窥听多情少年们的粉红情事,却听霍远光惊叫道:“你们分给墨荷坞就罢了,青菊谷也有份儿?”——这万华四季,未免太团结了些!
“说实话,他们几个和小谷主都玩的挺好,我却觉得他……唉,说不上来。但我很佩服这个孙可归,他一个外姓徒弟,进青菊谷也没几年,大可一走了之,却敢接手青菊谷这一啪啦的烂摊子……呃,不说了、不说了,冷峰兄,你的冷锋冰到我了,拿远点儿。”
“秋可归原来不姓秋?”霍远光惊诧。
“原来你不知道。”梅冷峰冷言嘲笑。
“你俩一定有事!我一定告诉夏长夏深,让他们来刑讯逼供你们!”云千载不满地大喊,“走了!”
“你还不走?”
梅冷峰说的“你”,自然是霍远光。
“你的船不也还在向东。你还不回你血梅崖,为你师父护法?你和梅初雪都下了山,剑神闭关……”
梅冷峰冷言打断:“少来故弄玄虚。鬼祟鼠辈、尤其你霍家的人头彩雀,定然攀不上我血梅崖!”
“如是所言,在你梅大师兄的英明率领下,血梅崖上下齐心齐行,牢得跟铁桶阵一般,密不透风。姥姥派出不少探子,无一不碰壁铩羽,除了——”霍远光意味深长地一顿,“除了我霍家首席暗杀毒手,他一举登上了你这座冰峰堡垒……”
“刷刷刷——”凌寒剑气,疾风阵雨般骤然散射开来,夕篱挤手挤脚缩巴在船底、肉跳心惊。
“梅冷峰!你敢伤我?即便你们幽会难得、相聚短促,星哥也无可能一次都未与你提起过我!”
“小星次次说起你!我知你并非主谋,同是毒姥太君的受害者,但我依然、看你、不爽!”
梅冷峰冰冷的剑气,终是收回去了,躲进夕篱颈窝的肥美江鱼,都被冻得打了几个寒颤。
“行行行!随你看我不爽,你对我星哥好就行!在我荣登‘扬州第一浪子’之前,你‘益州梅大少’的浪名,亦是江湖远扬!我是装的浪!你确确实实曾是一位花花公子!”
“小星之后,再无其他杂光野草能入我眼!”
“你当是如此!否则我撒泼打滚、扯他一百个谎,也要哄得姥姥派出百只千只毒雀、毒手,把你毒得万劫不复!”
“真有脸说啊!江湖第一乖孙儿!”梅冷峰又好笑又感动,“你逗留在此,究竟所为何事?”
“你向东是去霍山,和星哥照例交易冰元虫不是?喏,金子、香料、布匹什么的都在我船上……你瞪我也没用,是姥姥突然派给星哥新任务……是,我是废物,什么也做不了,谁也保护不了,就会惹事、让姥姥替我擦屁股。”
霍远光遽然压沉了嗓子:“姥姥之所以能摆平各种大事小事、与墨荷坞并列为搅弄云梦泽的左右二巨手,靠的,正是这冰元虫。以你梅大师兄之灵慧,不可能察觉不到。你血梅崖拥有无穷无尽的冰元虫,却不知如何使用,只能与霍家交易换点小钱,你梅大师兄能甘心么?
“若你能解密这冰元虫的制解方法,莫说血梅崖、就是万华派、乃至一整个江湖,尽是你囊中之物。到时,我星哥、还有我,直接投奔你血梅崖,统统改姓梅好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千难万险地背着姥姥,偷偷摸摸搞这些小动作,唉!”
梅冷峰冷笑:“说的简单。你这个好大孙儿,费尽心思,不也才偷得你姥姥迷药半两;你连猜带蒙才解开冰元虫激活之法。还解密冰元虫制解之法!你少来激我。”
霍远光无言以对。
梅冷峰稍后补充道:“自我知晓血梅崖和你们霍家交换冰元虫开始,便已留心此事了……”
说话间,梅冷峰遽然出剑——
一寸极寒剑气,刺透江面,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船底的夕篱袭来。
夕篱毫不慌张,在被船上二人发觉之前,他早已解开了全身穴道。夕篱只疑惑,内功全开的梅冷峰,其觉察力,似乎还不如自行封制住内力的梅初雪?他凭甚做大师兄?他凭甚与梅初雪争第一?
虽夕篱有意控制内力回涨,避免真气大量灌涌以被船上二人觉察。凭借体内不足十分之一的内力,夕篱轻易躲过了梅冷峰袭来的剑气,破江跃出:
“野狐公子,又见面了!”
“是你!破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