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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初雪,你给我讲讲梅冷峰和霍远星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罢。”
梅初雪和宝夕篱各坐于石桌两端。梅初雪一如既往的安静进食着,宝夕篱的嘴巴依然停不住。
“那是梅冷峰的事。你去问他。”
“那你和梅冷峰的故事呢?或者你和梅叶的?”
梅初雪不解:“你多大?”
梅初雪以为,听人讲故事,是梅叶的园地里那些小朋友,才会嚷着要做的事。
“我去年除夕十八,你呢?”
“十九。”
“已经满过十九了?连生日都不愿说?怕我拿你的生辰八字,去养蛊虫?”
“你话真多。”
“人长了嘴巴,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其实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懒得说话,可师傅说,我要自己说出来,哪里疼,才能好得更快。再说了,这世界上,菜谱远远没有故事书多。人,生性喜欢故事。”
梅初雪想了想,说:“食材真实存在,因而菜肴数量有限。故事虚妄,自然无所限制。人不吃饭会死;不讲、不听故事,人也能活。”
夕篱笑:“梅初雪,你很会说,这样很好。”
“吃饭。”
梅初雪坐在夕篱对面,坐得端正的同时,身体却又呈现出一种轻盈。夕篱一边端盘扒菜,一边看梅初雪,看他白衣里透出的微茫雪青色,看他腰身上缠绕着的白色卷枝纹,看他手掌心里握剑的茧。
梅初雪感觉得到,宝夕篱在看他,他毫不在意,食毕,梅初雪便接着发呆,休息,心里什么也没想。
菜碟扫得差不多了,宝夕篱连同梅初雪的那些空碗碟,一起收拾进食盒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就不好奇我么,梅初雪?”
梅初雪闲适的饭后休憩时间,尚未结束,他看向宝夕篱,意思是:你继续说。
夕篱吸来石几上的纸笔,用内力加热、化开冻住的墨砚。
梅初雪蓦然开口道:“你字写得不错。”
腕稳、杆直、墨饱,笔端极有韧劲,落在纸上轻重有度,梅初雪看着宝夕篱一笔一画地写,觉得很舒服:“书法与剑法,亦有相通之处。”
夕篱笑:“知道啦,一直记着哪!等我腿好了,我一定吃的饱饱的,上下两半内力一丁点都不少,我必将不遗余力、与你好好比上一场!”
笔停。
一个个古拙方劲的浓黑隶体。写的是:
“水中冰,冰中水,星月照耀水与冰。
“雪成花,花成春,冰花春水照镜子。”
夕篱问:“这歌后面还有半句话,你晓得么?”
梅初雪抽走宝夕篱指间笔杆。
笔毫尖锐如锋,在纸上缓急轻重地滑跃游走。
出乎意料地、又合乎情理地,梅初雪写的不是今世盛行的雅致楷体,而是行草。
字迹一如其人的遒媚飘逸。
行草于末尾接的总结句是:“元来我是你”;
梅初雪在开头添的歌名是:“冰花春水歌 ”。
梅初雪搁了笔:“这首童谣,据说是翻自古邛歌谣。邛崃山下的孩子,已经传唱了千百年。”
“古老是应该的。邛人一族,从未听说。”夕篱拿过纸张,“我以为,这首名为《冰花春水歌》的古邛歌谣,与冰元虫,有莫大关系。”
“你是为冰元虫而来。”
“我想解密冰元虫的制作、使用以及解毒和防御的方法。”夕篱向梅初雪从头坦白道,“我一开始,是想去扬州探霍姥太君的老巢。后来我偷听到梅冷峰、云千载和霍远光的谈话,知道了原来你们血梅崖,才是冰元虫的老家。
“我在船下偷听时,恰好,鸟儿要破壳了。呼,梅冷峰的剑气,好冰!我逃走时,又恰好闻见了你,我便朝你狂奔。感恩你收下了鸟蛋,替我照顾小鸟。
“我是为冰元虫而来,也是为我与你的承诺而来。我说过,我会先找到你,在你来寻我比剑之前。”
梅初雪点点头:“你闻的,比我看的远。”
以后的日子里,夕篱没一天能早起,被窝太软、太暖,在积雪的早晨睡懒觉,实在太安逸。
梅叶每天两次收拾好两笼食盒的菜肴,长尾每天上崖来送饭,永远警惕、永远满身凶邪气息。
夕篱每天接过小竹篮里的食盒,在石桌上摆好菜碟,与梅初雪各坐在石桌两端,一起吃饭。
冰瞳每晚飞上崖来,听梅初雪给它说“好梦”,它看夕篱仍是一只玩具,暂借给它主人玩耍。
梅初雪每天看看宝夕篱腿上的伤,结疤了,疤淡了,不多些日子,他二人就能比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