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千年古城墙,战国时修建,至今仍存。
赵参军站在新建的城楼上,臂上架着一头信隼,有些疑惑地看向西方云遮雾绕的茫茫雪山。
飞隼急信,梅冷峰亲笔:“守好姚目莲的墓,勿动。梅初雪即来探查此事,诸事配合。”
梅初雪,就是那个梅初雪?
梅初雪竟要亲自来,就为了这个姚目莲?
赵参军虽是疑惑,心中却并无恐惧。梅林不似这城里的府衙,上面犯的错,要下面的来担。
故此,赵参军明面上虽披着官袍,但在内里,他自认,他是属于梅林的一片“叶子”。
人们多赏梅花,少观梅叶;然而,盛夏时节梅枝上结满的梅果,是属于同一片梅林的。
两天前,赵参军收到第一封梅冷峰亲笔发来的飞隼急信:“目莲,二十三岁,左脸有青色胎记,昨日上午回成都探亲。秘密查明,他现在何处,以及他相关家事。”
因信隼降落在赵参军的护臂上时,楼上暮鼓已响,城坊即将关闭。且受“秘密查明”的限制,赵参军只能先召集昨日值守城门的士兵,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脸上有异常的人。
回答是有。
有眼皮上长大痦子的,有脖子上生瘤的,有满脸麻子坑的,有收了钱把疑似受过黥刑的逃犯放进城的……独独没有“左脸有青色胎记”如此明显特征的。
赵参军又问,是否见过不方便仔细询查的“特殊人物”。
回答是有。
陈巨富的马车里,应是藏了他从冥音湖里重金求来的“乐师”;秩满归田的老县丞行李足足排了一长串,怕是卷走了不少“私货”……
“赵老大,还有一个,”行伍解散后,同为“梅林叶子”、亦是赵参军着重培养的心腹,章小伍私下对赵参军补充道,“有一个穿梅林雪服的年轻人,戴了幕篱,看不清脸。他腰上别了’冷’字牌,他们根本不敢查他,任他进了城。”
“冷”字牌?莫非是梅姓子弟?赵参军稍作思忖,将自梅林发来的密信,展给章小伍看。
章小伍得出了与赵参军一样的初步推断:“若这个目莲,已成功改姓了梅,那这梅目莲,他脸上的胎记,理应被万华神功洗干净了噻!”
何谓“万华神功”?
自是万花齐绽、神恩厚泽。
万华派春夏秋冬四季堂里,只要练成了万华神功的,没有不健康、美丽、强大的;
万华派里的人,走出去、往外一站,就与外面其他灰扑扑、阴瑟瑟的人,全然不一个样儿。
故此,章小伍即使没看见那幕篱下的脸,依然能判断出,那是个气质清澈的“年轻人”。
赵参军右肩上的陈年箭伤、以及章小伍被他老汉一拳揍聋的左耳,皆受惠于“万华秋功”神奇的疗愈之力。如若可能,章小伍更愿意成为那遥远的、隐秘之谷里的一片“青菊叶子”……
“梅冷峰说了有青色胎记,便去查有胎记的。”赵参军则是坚定的“大师兄”党。他太明白,一支军队若要胜利,不在于将军的剑有多能削人头,而在于士兵们有多信赖他们的将军。
“成都城里叫目莲的人,可太多了。”章小伍抠抠脑壳。怪就怪老和尚们太会讲经了,“目莲地狱救母”的佛法故事,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大街狭巷、男女老少、口口皆传……
突然,记忆深处的某个关键被触动,章小伍随口唱出了半首童谣:“鬼目莲,青半脸……”
“赵老大,你是北边外地来的,像我这个年纪的成都娃儿,小时候都听过、唱过这童谣。”
就像其它神秘起源的童谣一样,这一首《鬼目莲》的作者乃佚名;歌中所唱主人翁,半真半假、或生或死,更无人知解其中具体故事。
章小伍连夜替赵参军将梅林之事传令下去:
一、继续秘密调查,勿要引起“目莲”本人和其他人的警觉;
二、老规矩,先护好自己的命,即便察觉“目莲”有异,莫要逞强阻止,速回报信。
直到翌日中午,依旧没查到任何有效信息。
这实在诡异。
穿一身梅林独有之雪服、戴一顶显眼幕篱,这个梅目莲明明可以凭轻功攀城夜潜、却偏偏青天白日里走了城门?
他是特意让人看见他进城,接着立马换了装扮?
章小伍心坎一震。他走进茶肆,低声吩咐道:“派几个’快脚’出城,找一找从临邛来成都的道上,有没有血迹、或者尸体……”
正如章小伍在赵参军指令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判断,某位出城探子,亦灵犀一动,竟往东城外的乱葬岗去转了一圈——
前日猝死新葬的“姚目莲”,年龄、外貌,皆与“梅目莲”对上了!
赶在黄昏之前,赵参军将飞隼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