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小孽障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耳边只传来她嚣张刺耳的疯癫声,犹如恶鬼一样令人感到惊悚,她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缠住的猎物一样,就快要窒息了。
更可怕是眼下就连她狂妄的声音,她都快要听不见了,甚至眼前也感觉越来越模糊,如同幻觉一样云里雾里,眼前女人那越发狰狞的面容出现了好几个,最终又重叠成一张新的更模糊的面孔。
太痛苦了,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挂了,甚至都有些翻起了白眼。
然而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股大力猛然将张皇后拉开。
“母后,你冷静一下!”
随着无奈熟悉的怒吼声,林琳不禁也因瞬间失重而跌倒在了地上。
随着枯瘦的手指落空,张皇后原本疯癫的脸上,目光也由痛恨,转而变为空洞,直到又重新聚焦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时,才不禁唤醒了遥远母性的温柔。
她可怕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近乎慈祥的笑容,尽管之前的狰狞还未完全消散,所以此时她的脸色,有种近乎滑稽诡异的病态。
林琳捂着喉咙,难受地咳嗽了几声,她心有余悸地抬头,目光仍紧紧望着眼前那女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甚至有一瞬间,她很想逃走,但是她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那个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吗?还不快滚!”
似乎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厌恶及不耐,那人不禁又看穿她心思道,像只狂怒的狮子一样冲她咆哮着。
眼前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凶狠嗜血的暴虐,任谁见了都会本能感到畏惧,察觉危险,但林琳却并没有因为他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而退却。
她怕死,却唯独不怕死在他的手上。
因为这是自己欠他的命。
她的目光依旧留恋不舍地停留在他的身上,而他却是视她如无物般,直接越过她,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
没有温柔的安慰,亦没有刚才的暴虐,只见他铁青着脸,只是紧紧抓住张皇后的手臂,然后将她连拖带拽回破旧的宫殿,他的皇后苏酒见状,只是回眸又狠狠瞪了林琳一眼,随即也紧紧跟随上丈夫的脚步,回到了殿中。
四周又回归到她刚才时的平静,除了萧瑟的风吹动落叶的声音,便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清冷得近乎孤寂。
一瞬间,她恍如隔世,若不是脖颈间的余痛尚在,她几乎快要怀疑,刚才的惊险到底有没有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自己脑海编织的一场噩梦。
确实,面对这一切,再次面对那个人,是要鼓足极大勇气的。
静谧中,她不禁也默默跟了进去。
昏暗的古旧宫殿内,重重素白的帷幔随风浮动,遮挡住了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使她本就忐忑的心,更添一抹未知的犹疑恐惧。
或许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解这个地方,她曾陪伴萧恪瑜一起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孤独的日夜,因为互相依偎的温暖,才艰难熬过了那段寒凉的岁月。
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温暖不复存在,逐渐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近乎支离破碎的荒谬与惊悚。
破开层层叠叠遮挡视线的帷幔,她也越来越逼近他们,只见不远处空荡的床上,萧扶苏正动作麻利地将疯癫的张皇后,牢牢绑在床榻上。
最后,只见他又将一块布塞进了还在一直胡言乱语的张皇后的口中,熟练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尽管在旁人眼中大为震惊。
林琳不禁也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脑中更是有些混乱,仅剩的那点理性也被眼前既悲又怖的画面,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恰好回眸,刚好就撞上了她似畏惧,似茫然的悲悯眼神。
令本来已经心如玄铁的他,再次重温五味杂陈的波澜。
他心情复杂,甚至有了莫须有的戾气,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他二话不说,又是再次越过她,视她如无物,有些意气用事地冷脸去到殿外,更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他不需要她可怜。
林琳目睹着他的变化,看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觉得他变了,却又没有完全变。
他不再高傲,狂妄,却依然有着很高的自尊心,不允许人践踏,甚至连看一眼他的落魄都不行。
他在生气。
但是他却比从前更加理性,也越发得冷漠了,他不再计较那些身份,可以不顾形象,不管脏污地坐在门前,可以亲手绑缚自己疯癫了的母亲,但哪怕已经变得卑贱,他骨子里却依旧是冷傲的,面上有不容人侵犯的冰冷。
她不管他对于自己的厌恶,只是又静静去到他的面前,同他一样缓缓坐下。
这时,她才开始真正打量起他的面容。
只见他看着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色的胡渣,头发也只是简单用玉簪束起,并且几缕发丝在额前垂落,她想许是他自己梳的发吧,亦或者是他的皇后为了梳的,没了曾经手艺精湛的宫人们伺候,对他们这种一直身居高位,被人锦衣玉食供养久了的人来说,突然过起普通人凭着自己双手劳动,自力更生的简单生活,并不能完全适应并照顾好自己,更别提心理方面的落差感了,而他的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素白常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点缀的华贵配饰,曾经那拔尖惹眼的容貌,如今也如明珠蒙尘一般黯淡起来,敛去光彩,再没了盛气凌人,高傲洒脱的气质。
萧扶苏这人,以前可是像只骄傲华丽的大公鸡一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可就要昂首挺胸,立着鸡冠子耀武扬威的。
眼下这模样,不禁叫人看着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