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很多人都回头看向了这边。
雾岛栗月弯了弯唇,尝试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会再见面的。”
他轻声说着,悄悄把手机塞给了对方。
接过手机,女孩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
她眨了眨眼,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展露小小的笑颜:“...嗯,再见。”
*
之后,良久良久,直到诺大禁闭室内的人都走空了,这才轮到了雾岛栗月。
天幕深蓝,已是傍晚。
港.黑的人没有直接将他带到大门处,而是拐了几个弯后,拉开一道门,示意他进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这样真的好吗?”
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后,雾岛栗月认出了屋中的人影,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太宰治。
没再披着那件长长的风衣,白衬衫下是裹至手腕脖颈的层层绷带,苍白,清瘦、安静。
对方坐在房间中央的桌沿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声音淡淡的,却并没有看他:“只要你承认,我可以安排你和那个女孩一起。”
雾岛栗月歪了歪头,疑惑:“为什么这么肯定告密者是我?”
“因为太干净了。”
“?”
“你的手机太干净了,连一点使用记录都没有。但,如果没有使用习惯,也没必要随时带在身上吧。”
或许是因少了其他人的存在,雾岛栗月觉得,比起白日的冷冽,此刻,这个叫太宰治的少年,竟似乎温和了许多。
不再咄咄逼人,更像是...
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同龄人,任性又自我,只是在炫耀自身的推论罢了。
“修改手机识别码、设置虚拟定位和IP、虚拟信号接入点,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要有复杂的工具包支持,以及相应的特殊运行环境。”
“原本,我以为是你还有其他手机,不过,在你告诉我密码的时候,我意识到了,是多重系统吧。”
说到这儿,太宰治看向了雾岛栗月,像是在期待男孩的反应。
但男孩只是平静地,或者说,称得上是木讷地注视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太宰治叹了口气,鼓着个包子脸,用手托住了腮:“因为142857是走马灯数,每一次自我累加,组成它的六个数字便依次轮值一次。”
“用不同的轮值数能够打开不同的系统吧,而142857是起始,也代表着初始化的空白。”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啪地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那是一盏有些复古风格的灯,有着黄铜底座和雕着浮雕的墨绿色灯罩,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芒。
暖光照亮了两旁铺满了整面墙的书柜,室内平添了几分舒适和慵懒。
像什么咖啡店的装修。
雾岛栗月没有出声,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他的手段已被对方看透,而他,也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办法,已是彻彻底底的死局。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查了你的身份,只有近两年的信息,从被那个女孩捡回[羊]后一直留在镭钵街,之前却是空白。”
太宰治跃下桌面,不急不徐地继续说着,伸手撩起了男孩的刘海:“绿色虹膜,是斯拉夫人的血统吧,混血?”
“....嗯。”雾岛栗月点了点头。
反正事到如今,他为鱼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你那些小手段,是从哪里学的?”眼睛亮闪闪的,即使背光也遮不住太宰治脸上的好奇。
“一个奇怪的情报贩子,是个人渣。”
“哦?”笑意加深,太宰治没说话,看着对方,等待更多。
但雾岛栗月却不想再说下去了,他转移了话题:“港.黑要怎么做?让我在留在这里当苦力吗?还是直接杀掉我?”
闻言,黑发少年夸张地叹了口气,放过了他:“唉,其实你知道的吧,中也留在港.黑的条件,——安顿好[羊]的成员。”
“而这件事只是我一时好奇,和港.黑无关。”
“所以,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要通知中也?”
说出这句话时,鸢眸中的好奇褪.去了,恢复了冷寂,黑色的,像死寂的冰原。
一如雾岛栗月记忆里,那片无边无际、满是冻土的黑色冰原。
——不论怎么嘶声大喊,也发不出声音,不论如何挣扎远望,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寒冷荒野。
他有些发冷,仿佛残存的痛觉复苏。
而太宰治站在他面前,逆着光,如同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氤氲的声音又轻又冷,带着一种疏离的,飘忽不定的感觉。
“为救一个人而背叛整个集群,是因为所谓的正义?正确?还是自我满足?”
“以同等卑劣的手段而实施拯救的你,能够获得什么?”
“你在聆听的,是谁的赞美?”
恍惚间,雾岛栗月仿佛听见了昔日耳畔呼啸的风声,那吞噬一切,仿佛寂静本身的尖啸风声。
皮肤上甚至隐隐穿来了针刺的痛感。
而脑海之中,有人声在回响。
[罪与罚总是一体的,共识是美化的牺牲,而你,阿斯,你不需要去聆听赞美。]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室内,在横滨,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内。
太宰治正垂眸静静注视着他,在等待他的回答。
于是,男孩抬头,看向了对方:“没有赞美,亦非牺牲,就如不曾效忠,自也没有背叛,我只是选择了胜算大的那方。”
太宰治怔了一下,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叫太宰,太宰治,很高兴认识你哦,雾岛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