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被整齐地叠起,短袜塞入皮鞋中,同样整齐地在一旁放好。
这里是内室中的内室,——挂满衣裙的衣帽间。
Jumper skirt[背心裙]、Skirt[连衣裙]、女仆装、洛丽塔、可爱、复古、洛可可风....昂贵的衣裙填满了空间。
三侧都是直连屋顶的双层衣橱,因此,光线只能从身后投来,懒洋洋洒在少年因为弯腰而凸显的脊柱骨上。
赤足踩过柔软地毯,足趾圆润如珠,雪白羊绒上留下了浅浅的凹痕。
在挂着自己尺码衣物的一小格柜子前看了看,排除闷热长裙和过多的色彩,雾岛栗月果断选了哥特风的黑裙。
裙身算是简洁,下半部分是及膝长的不规则黑纱裙摆,上半部分则是金属扣带背心外罩黑色马甲。
相应的配件却很多,腕带、半指手套、颈带、腰封...不紧不慢地穿戴着。
他早已熟知了穿法,尽管最初,是在森鸥外[为了获取情报而变装时,必需的常识]这般说法下学会的。
将腿袜拉至大.腿,而后用皮质扣带固定,或许是系得有些紧,苍白的皮肤上浮现一圈细小的勒痕。
皱了皱眉,调整金属系扣的松紧。
有条不紊,做这些时,既没有羞涩,也没有恼火,灰发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硬要说的话,更像一具运转流畅的人偶,一举一动中都是完成工作的一丝不苟。
空室安静,连尘埃也悠长。
而光落下的那一侧,黑手党的首领坐在那儿,在宽大的软椅里,一手支着头,懒散看着。
暗色虹膜中洇着愉悦,却仅是纯粹的,欣赏美的眼神,细看的的话,甚至像在走神。
或许还有别的,又或许对方只将这当成了一场芭蕾舞表演之类的东西,但...
雾岛栗月不明白,他从镜中收回了目光。
重工[choker]在后颈处扣拢,精致得连纽扣上都雕了暗纹,
层层蕾丝包裹的黑宝石恰到好处遮住喉结,显出颈部优美的弧度来。
最后便是头饰了。
雾岛栗月拿着同样缀着层叠黑纱的头饰,有些犹豫。
因为在边夹上,还连着一顶小礼帽,直接戴在头上显然很难将之固定住。
于是,原本坐在软椅扶手上的爱丽丝跳了下来,自告奋勇:“我来帮月酱编辫子吧。”
雾岛栗月看了看爱丽丝的身高,流露迟疑。
“哇呜,”爱丽丝一脚踢在他小腿肚上,生气叉腰:“你坐下不就好了!”
“......”从善如流,
任头发被女孩摆弄,雾岛栗月坐在地上,无事可做地和镜中自己的脸对视。
很平常的一张脸。
眼睛、鼻子、嘴巴...应有尽有,并且数量也符合常人认知,没有缺少什么,也没多出什么,都呆在它们应在的位置。
但他也知道,这张脸在大部分人看来,应该是好看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次认真去看时,自己的脸,总令他想起那个女人,那个被称作[花瓶]的北国演员——他的母亲。
他和母亲长得很像,遗传了对方大部分优良基因——容貌、发色、眸色,以及同样苍白的皮肤。
而又因这具身体的父亲属亚裔,所以,轮廓要更柔和些。
不明显的线条感中和了大部分异域色彩,只留下眉骨投下的阴影总将眼尾显得狭长。
然而,对于雾岛栗月来说,[灰败]——才是他从自己脸上感受到的,最多的感受。
明明有着近乎一样的眉眼,但不知为何,他总无法如那个女人般,露出那般明艳的表情。
镜子里的人苍白而呆板,穿上画风黑暗的哥特裙,更有一种如旧棺材中爬出的吸血鬼般的阴暗感。
但或许,正是这种病态又恹恹的神情,才会让他想起,那个最终嫁入豪门、于笼中歌唱的女人吧。
*
雾岛栗月出来时,远远便看见了太宰治。
休息室中,黑发少年也同样看见了他,仍坐在长桌边,什么也没说。
鸢色眼睛安静注视着,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倒是雾岛栗月身后,森鸥外率先开了口:“太宰君,来拿整理的情报吗?”
“......”数息沉默后,太宰治笑了一下:“是哦。”
“哦,”森鸥外慢条斯理点了点头:“那桌上那份就先给你吧。”
太宰治啧了一声,拿起文件离开了。
“嘛——”
无人听见的远风里,飘荡低垂散漫的余音:“谁都好,让我从这氧化的世界中醒来吧。”
*
2010,横滨。
不作死也许不一定不会死,但作死就一定会死。
港.黑旗下的赌.场是中也负责看的场子,
到赌.场时,雾岛栗月正好听见中原中也的发问:“所以,是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小混混模样的男人被重力压在脚下,面露惊恐:“不,不知道啊...”
背对着门,荒霸吐的红光覆盖在橘发少年身周,他声音低沉:“人类最痛苦的死法大概就是这样了,”
“肋骨碎裂,刺穿脾胃,胃酸一点点溶解内脏...这个过程将会漫长得令人生厌,怎么,你要到了那时候,再来和我玩[你猜我猜]的问答游戏吗?”
中原中也注视着地上那人,蓝眸如结冰之海,含着摄人的光。
问话同时,施于男人身上的重力也随之一点点增加,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