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笛看起来极为震惊,她慌乱地眨了几下眼,方道:“好,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想错了。”
柳频云却不想和她纠缠这件事。反正,明天的婚礼一结束,在纪府的日子也会随之结束。这些年来她存心简朴,攒了不少月例,无论如何,她一定会离开纪府。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绿笛道:“其实你不必知道,那个人……绝不会有危险的。”
书里的人也是这样对“云儿”说的,在柳频云看来,她们的承诺保证毫无意义,死里逃生的幸运绝不会降临在一个炮灰角色身上。
“她的安全不在你们嘴里,而在沈集宁手中。”
绿笛道:“云儿,你为什么非要问呢?其实不论是姑娘,还是其他谁,你根本就不关心,不是么?”
柳频云忽然后悔,若非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碌,而纪柔远身边又一直跟着人,她绝不会选择逼问绿笛。绿笛就像是保护蚌肉的蚌壳,除非她粉身碎骨,便不会让娇嫩蚌肉出来经受日晒风吹。
她只好暂时退后,低声快速道:“我把这件事视为喜事,只希望不留遗憾,你既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了。”
话毕她就想离开,将将错身之时,手臂忽被握住:“云儿,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么?”
柳频云看了她一眼:“你要告诉我么?”
绿笛道:“难道你要去替她?”
柳频云摇头,她挣开桎梏,向人群走去。
翌日,纪府亦摆开宴席,青波馆内,纪柔远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端坐在床榻上,身边姊妹环绕,柳频云也挤不进去,便站在窗前,从窗缝窥看着庭院里的情形。
庭院中阻拦新郎的游戏还在继续,不得不说沈集宁实在聪明,女方亲眷们想出来的难题通通被他巧言化解,柳频云的目光穿过人群,又回到房内,与月牙闲适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微微一怔。
也有半年没见到月牙了。
月牙见到她也是一怔,相视片刻,她走到窗边。
“云儿姐姐。”
柳频云勉强一笑,月牙打量着她:“三夫人身边很辛苦罢?你消瘦了。”
柳频云道:“我自然该尽心的。你在迟园还好么?”月牙脸色微僵:“迟园没有主子,我没什么不好。”
看来月牙还是不愿意同她说话。柳频云也不想去搞清楚自己到底哪儿得罪她了,她敷衍着,月牙警敏,自然也能感觉到,简单聊过两句,月牙便又走回了纪柔远身边。
柳频云仍站在窗边,屋里屋外那么多人,她小小的不合时宜,并不惹眼。
庭中新郎官正被为难写一首咏雁长诗,欢闹声没有方才那么大。
她凝神看着,沈集宁写出一句,旁边宾客便念出一句,房中的丫鬟们便传递一句,不知不觉间,柳频云也跟着一句一句地念出声。
刚念过五句,那窗缝忽被挡住,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映在窗上。
“你跟着念,是觉得写得好么?”
柳频云道:“我一字不识,不敢品评。”
“你明明就识字,”隔着喜窗,纪禛笑道,“云儿,你真的有很多秘密。”
“……”柳频云道,“公子说错了,我只有一个秘密。公子想听么?”
“什么?”
“这个秘密就是——我不愿意嫁给公子。”
这次轮到纪禛沉默,柳频云知道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正要施施然离开喜窗,纪禛忽开口:“这么说,你是更愿意去沈家?以你的容貌,他确实会纳你进门。”
“公子又说错了,沈公子眼高于顶,除功业令名,他不会在意任何事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新婚妻子,至于妻子身边的奴婢,自然视若飞灰了。”
“你在代柔远怨怪么?”纪禛低声道,“其实楚瞻并不是没有机会,我给过他机会,娘也等待过,但他现在已经走了。”
然而柳频云不打算再回答他的话。阳光从外照来,所以她能看见纪禛的影子,纪禛却看不见她的影子,都到这一天了,除了那一件事,她什么都不在乎,不想遵守了。
果然,她不出声,纪禛便以为她已离开。那道窗缝再复明亮,柳频云又能看见窗外如云的宾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