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庵坐落在惠山最高处,她们到时已近午时,今日似乎有法师讲经,上午半场刚过,庵里一阵阵的素斋香气,香客们从宝殿出来,都往侧院斋堂去,纪柔远同柳频云本来就是去碰运气的,此刻自然也顺着人流慢慢前行。
临到门前,柳频云看见有个女尼在收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虽说临出门前纪禛把香火钱给纪柔远了,但想到这个事情,她还是很心痛。
纪柔远却也把钱袋子忘在轿子里了,两人面面相觑,正要折回庵外取钱,那收钱的女尼出声了:“两位施主可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嗯,那真是足以难倒英雄汉的难事。
柳频云道:“忘记拿钱了,我们回去取。”
女尼道:“已有人付过了,施主直接进去就是。”
柳频云与纪柔远对视一眼。果然,有人跟着他们呢。她们点点头,正要进门,那女尼却又道:“施主,你的手没事吧?”
柳频云一怔,低头一看。她今日穿的一件窄袖,为了把玛瑙珠露出来,袖口卷起了一圈。之前手腕连续被伤两次,即便结痂痂落,也难免留了些不太正常的白痕,看着是蛮奇怪的。
正要回答没事,柳频云心中忽然起了一点疑云,余光中,纪柔远也发觉了,正细细打量着那女尼。她定了定神,微笑了下:“旧伤,没事。”
“那就好。请——”
进入斋堂,接了斋饭,柳频云同纪柔远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这儿吃饭的也有小孩子,环境实在算不上多安静。
“姑娘,你认识方才那位么?”柳频云低声道。
纪柔远道:“不认识……我想,也没那么恰好就直接遇上了。说不定是因为哥哥派人来过,她才会关注我们些。”她忽然双眼一直,声音变了:“云儿?你的珠子呢?”
柳频云立刻看向手腕。方才还悬着玛瑙珠的手腕,此刻已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就这么几步路。”
那玛瑙珠子太轻,就算是一整串,戴习惯了也是察觉不到的。柳频云略急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抬头看向正在安静打斋饭的几个女尼。
这些年她在纪府守惯了规矩,行走时都是将手叠在腰前,方才那几步,虽然没留神,可有没有人把手伸到她面前来,她还是确定的。唯一的变数,就是接过斋饭时了……
“此时不见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纪柔远亦道:“说不定,是在上山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他们不好出手。他们这会儿一定正看那珠子真假呢。”
柳频云“嗯”了一声,但实在看不出那边一排女尼谁那么厉害,心下便隐隐担心起是不是那绳子自己断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地面逡巡起来,纪柔远忽然拍了她一下:“好了,别想那么多,吃饭吧。”
吃过斋饭,柳频云又故意去还在给香客打斋饭的女尼们面前晃了一圈,可惜没人注意她,纪柔远道:“要不咱们直接问吧。”
柳频云按住她:“算了,说不定,说不定就是珠子自己掉了。”
纪柔远着急了,将她拉出斋堂,找了个角落,严肃道:“云儿,这怎么能算了,难道你不想走了?”
“不是,”柳频云想了想,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之前在良州的时候,公子好像……好像想放我走。”
纪柔远震惊了:“不可能!”
她如此激动,柳频云也惊了一下,连忙小声道:“真的,我实在想不出他那么说还有其他意思了,你看这么多天,他也没一刀杀了我嘛……”
纪柔远支支吾吾道:“那不是因为,哥哥他……”
柳频云摆手:“这个,你真的误会了,不是那么一回事,真的……”
正在争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枚珠子,是两位施主遗失的么?”
柳频云纪柔远双双停住,一起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陌生女尼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一手立在身前,一手托着一枚红艳艳的玛瑙珠,盈盈微笑着。
接过玛瑙珠,柳频云迟疑着要不要发问,那女尼施了一礼:“这是香客拾到的,既然物归原主,那贫尼就先行一步了。”
目送女尼离开,纪柔远上前,语气难掩失望:“真不是王大侠他们么?”
柳频云慢慢握住那小小的珠子:“不,是他们。”
这枚玛瑙珠,不是之前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