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说不上不友善,甚至还十分温和,但秋山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行走江湖还能不吓唬吓唬潜在的敌人么?这姓萧的差点直说他有勇无谋了。
秋山有点气闷,却不知该说什么,袖子忽然被扯了扯,他一回头,云儿满脸关切:“旧宣,我跟他说。”
柳频云把秋山拉回身后,给了他一个带着微笑的安慰表情后,转向萧靖,下巴微抬:“你还是把教训留给该教训的人吧。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西项人交换了什么?”
萧靖答道:“他认为我是西项人,我说我知道另外某些西项人被关在哪儿,我可以带他们去找到其他人。”
“他认为你是西项人?”柳频云重复。
萧靖盯着她,说一句话,用的西项语——“小姑娘,这样可以证明么?”
柳频云皱眉:“谁听得懂?罢了,就算你会说,可那也不对,你来之前他就想去墨都了。”
“这本就是西项皇帝给他的任务,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么?可如果把这个谎言的客体换成南人,那被糊弄的就是柳频云他们了。
柳频云道:“好,带着你去墨都的事,我们会考虑的。”说完,她强行拉着秋山离开了这间屋舍。
李弥生在院中等着,见秋山被拽出门的同时脸色还很难看,便认为是柳频云拦住了他,他不由得对柳频云亲切了些。柳频云一出门就换了副表情,微笑着对李弥生点头:“李门主,移步说话。”
三人走到墙边,柳频云向他表示他们最近琐事缠身,这几日是离不开大都的,要是他们这边的事情顺利,这一位又能等一等,他们倒是可以带着他去墨都。
李弥生道:“这个……不知二位的事何时能办完?”
柳频云微笑道:“这却说不准了,也许一两天,也许三五天。”
李弥生道:“那倒是可惜了……”他等等也无妨,萧靖可是一刻都不愿意等的。
柳频云又道,听说李门主似乎也想托付个什么,他们过些日子肯定会去一趟墨都,既然都要去了,李门主的事自然可以顺道一起办了,虽然会耽误几天,但他们也没伤员,快马加鞭之下,说不定比萧靖还早些时间到墨都,只是不知李门主这里是什么事。
李弥生一听,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却也不说详细,只说是门里人在墨都惹了些麻烦,到时候可能需要任少侠出手赶跑几个平人官兵。柳频云猜测,原本他们是需要秋山去牢里探路放人的,但有了一个“同胞”,就不用秋山参与得那么彻底了。
这倒也和萧靖说的对得上。柳频云虽不那么信,但秋山肯定是要去墨都的。去也好,就算是最坏的情况,那也比当个无头苍蝇好。对于萧靖的身份,他们还可以向王大侠求证。正好秋山还没把信寄出去,再添一页纸吧。
回到客栈后,柳频云见秋山心神不定,便托他去磨墨。磨着磨着,秋山像是能静心了,过了一会儿,他道:“他会不会和其他人说我的身份?”
柳频云这时想起这事也是后悔,若有更多思考时间,她什么都不会承认,这事也会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可惜木已成舟。他们走后,李弥生肯定会问萧靖许多问题……也不知萧靖会如何回答。
这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说什么话都是有可能的。
不想则已,一想起来,柳频云越发后悔。
“……云儿,云儿?”
柳频云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若非不知萧靖能活到几时,我真想把他送到枢密院去。”
秋山垂眸,虽然他不说话,可柳频云也知道他的意思,她无奈道:“我知道,其实……”她把之前庞问卿跟她说的,纪禛一直派人打听春风关的事说了出来。
之前不说是她认为没必要说,现在说出来,是因为她希望秋山能够明白,纪禛的力量未必不能帮助他们。
秋山一定不想听她说这些,但他还是静默地听完了,虽然他的态度依然坚决:“我不想和他们接触。纪禛愿意查就查,我自己查就足够了。”
枢密院不等于纪禛呀。柳频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再者,”秋山道,“我想了想,就算萧靖说出去了,江湖之大,谁也找不到我,捉不住我的。”他说这些话时,唇边带了点笑意。
柳频云摇了摇头,铺开信纸:“你总不能永远一个人过。”她倒是能一个人好好过,可秋山不行,他容易闷坏的,从小就这样。
秋山:“那……”
柳频云有些疲惫地抬眉:“什么?”秋山盯着她,似乎在纠结什么,半晌,他道:“总之,我不要和纪家人有什么接触。云儿,庞问卿倒也罢了,其他人……”
柳频云却不好答话,只能听着秋山别有用心的抱怨,见那墨已足够浓了,便垂着眸去抬他还在研墨的手:“这些够用了……”话音未落,她的手被秋山攥住了。
墨条倒在砚台里,溅开满纸的墨。
秋山没用多大手劲,柳频云便也只是平静地垂着眼眸:“你看看,现在得重新写一张了。”
秋山顺从地放开了她的手。
柳频云沉默地拿了张纸誊抄,写完后她将信封蜡住,递给秋山:“今天就寄出去吧。”
大都有很多人都愿意为故国做事,如递送信件传递消息之类,秋山就认识好几个可靠的商人。
一切准备做完,两人蹲守在骆驼巷外。翌日天蒙蒙亮时,窄长的骆驼巷中驶出了几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