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提问的和回答的掉了个,可还是老实答了:“有一天睡前,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不能再在梦里逃了。我停下来,就不怕了。”
柳频云忧愁:“那我借鉴不了呀。”她在梦里哪儿怕了,简直太英勇太精准了。
话音未落,突然船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惠辞露个脑袋喊道:“快下来!”
秋一澈晕倒了。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吃药彻底吃坏底子了,喝什么补药都跟进渔网似的,秋一澈自己个儿不愿吃药,同时也不怎么吃得下饭,他倒下实在太正常了。
心姨施针把他大穴封住,潇洒飘逸的秋庄主现在只能像稻草人一样僵行起坐,他倒没有不痛快,至少,他表情并没有不痛快。
夜里,众人又在野地里歇息扎营,守夜的人也守着秋一澈,现在是王大侠守上半夜,秋山守下半夜。刚换过岗,秋山支着剑坐在秋一澈独个享受的帐篷外,便听见后头有人起身,回头一看,柳频云蹑步出了帐篷,贼贼地跑了过来。
秋一澈也没睡着,所以秋山说话没怎么压低声音:“醒了?”
柳频云坐在他对侧,也就是帐篷帘的另一侧:“不想睡了。庄主,你也睡不着吧,出来说说话呀?”
帐篷里传来了声音,磨磨蹭蹭的,半晌,秋一澈挪了个脑袋出来,仰天朝上,也不知道地上的草尖会不会扎得他脑袋疼。
“聊什么?”
秋山垂眸看着他。他一开口,就说了个厉害的:“爹,要不我们去春风关吧?”
秋一澈愣了愣:“春风关死守严防的……”
“找死呀?”他朝秋山眨眨眼,这是他被扎针后所能做出的最俏皮的表情,然后说,“不去!”
秋山不看他了,面无表情:“不去算了。”
秋一澈对柳频云使眼色:“你看,动不动就闹别扭。”
柳频云笑而不语。秋山忽然砸了个东西给嬉皮笑脸的秋一澈:“自己拿着。”
是那对翡翠玉佩。秋一澈拿起来一看,又放下了:“别给我,这是一对儿,不是一个。”秋山也不要,柳频云真怕他们俩哪一个哭出来,立刻抢到自己手里:“都不要?给我吧。”
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默许了。柳频云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丧着脸才过来说话的:“聊点别的,你们再这样,我会觉得我还在做噩梦没醒。我跟你们说个事儿吧,这次去昊州,我们肯定能见到几个熟人。”
秋山想了想:“楚瞻?”
楚瞻现在是名头最盛的将军,要收复昊州、驻防,朝廷九成九的可能会派他去。秋一澈也记得楚瞻,此时问起来,柳频云便把那进行到一半的三角恋说了一遍,秋一澈感叹道:“真是一笔烂账啊。”
秋山道:“沈集宁又不会去那儿。”
柳频云故作神秘:“谁说得准。”沈集宁就是专程去那儿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秋一澈说她,“说不定不止他们,说不定纪家的小公子也会去那儿。”
原著里纪禛没去,而且沈集宁还特意告诉过他,别掺和这事。柳频云道:“他去了就两面不是人。”
秋一澈道:“打个赌?”
柳频云摆手:“不赌,我运气不好。”秋一澈无声地哈哈笑,忽然看见秋山的表情:“怎么了?小时候,人小公子对你也不错啊。”
秋山慢吞吞地说:“我也觉得他会去。可惜上次在丰州,我把他得罪狠了,不想看见他。是吧?云儿。”
秋一澈不明所以,柳频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笑道:“是啊,我也怕见他。”
说着车轱辘话,过着车轱辘日子,他们向着昊州进发,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过路人说南边打得很厉害,昊州已收复了。一直有金川王已死的传闻,南边这一打,百姓们立刻就信了七八分。
相对的,去昊州的路变得更难走,柳频云没有数日子,反正最后到昊州城时,马车已弃了他们,马也换了好几匹。城里并没有多少欢欣的氛围,谁也不知道平国会不会再一次先啃昊州这块硬骨头。
在高将军府,柳频云发现她不和秋一澈打赌是对的,高将军没让他们和朝廷派来的几个官员相见,但她听见了亲兵的通报,“枢密院”和“纪”组在一起,还能有谁?
高将军让他们等一等,他一走,惠辞也反应过来:“姐姐,是不是那个……”
柳频云苦笑,觉得浑身没劲:“躲着走吧。”也不知道纪禛消气没。
虽然高将军力邀,但众人依旧决定按原计划在客栈住——主要还有一位不能见人的庄主大人在。心姨道:“王大哥,我看,告诉了高将军也无妨。”反正这次高将军见他们,就是因他这边也从流亡在昊州城外的俘虏们中搜集到了一些关于春风关的情报,他和纪将军是袍泽知交,不愿意纪将军的部下蒙受不白之冤。
王大侠背着手慢慢走:“庄主自己都没想见高将军。算啦。”秋一澈瞧不上高将军的做法,就算朝廷百姓都宽容,他也不愿意去和旧日朋友见一面。
走出将军府,王大侠和心姨直线回了客栈,秋山去买药,惠辞拉着柳频云乱逛,这些日子在山林里钻够了,她说:“再不沾沾人气,我就要变成鬼了。”
等沾够了人气,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点心零碎回了客栈,伙计看见上来帮忙,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柳频云一边上楼一边道谢,伙计道:“分内的事。姑娘,你们家有客人到呢。”
柳频云站住脚,回过头:“谁?男的女的?”
惠辞也转过身:“来多久了?”
伙计不知厉害,笑着道:“应该是一对儿兄妹,长得可体面了。坐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