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拿起烟头闻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摩挲着烟体的粗度,大致判断了一下,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说:“这看着像是男人抽的烟。”
梁晴表情未变:“是吗?”
男人说:“女人烟是细支,这款烟是粗支烟,不过——”
梁晴问:“不过什么?”
男人又低头闻了闻,说“应该不是什么好烟。”
梁晴问:“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说:“这烟烧完没有什么香精味,只剩发苦的味道,比较淡,仔细闻还是闻得出来。”
梁晴低头看玻璃柜一排排的香烟,问:“有哪种烟跟这款烟的外形和味道是最像的?”
男人说:“你要一种一种的找,那就麻烦了。”
梁晴顿了几秒,说:“我不怕麻烦。”
男人看她一眼,从透明玻璃柜里抽出几种烟,丢在柜面上,说:“这几种都是便宜的粗支烟。”
梁晴将几盒烟摞到一叠,说:“谢谢,这些我都要了,再来个打火机,一共多少钱?”
男人按下计算器,一声“归零”之后,就把所有香烟的价格叠加起来,说:“加上打火机,一起73块钱。”
梁晴付了钱,收起几盒香烟,把柜上的那支烟头重新卷好,一起装进口袋里离开便利店。
上了车,开到人少的马路边上,梁晴摇上了车窗。
车窗缓缓上移,慢慢将车里车外隔绝开来,光线、声音和味道。
密闭的车里是另一方小小世界。
梁晴把每个烟盒的外皮撕开,从每一盒里都抽出一根烟来,并排放在手掌上。
捡到的那截烟蒂只剩下了过滤嘴的部分,单从外观来说,并不能分辨究竟是哪种烟。
也许是这些烟里的其中一种,也许不是。
但终归要试了才知道结果。
梁晴看着手里的烟陷入沉思。
“吧嗒”一声,火焰蹭地一下映入梁晴的眼底,她冷静地拿起最边上的一支烟,放在嘴里咬住,打火机吐出的烈焰迫不及待地舔舐香烟。
烟屁股的猩红火星子闪烁几下,就点着了,车内飘起烟草燃烧的气味,辛辣浓烈。
才刚吸入一口,来不及吐完嘴里的白雾,梁晴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这烟又冲又呛,并不好抽,确如商店老板所说,不是什么好烟。
梁晴垂眸看着手里夹着的烟,烟的一端一直往另一端燃烧,烟雾缓慢地往上飘,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车内的空间狭小,烟雾的浓烈味道顺势钻进鼻尖。
喉咙又猛地被呛得无所适从,除了咳嗽,还是咳嗽。
咳得肺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车里弥漫着升腾的烟雾,透明玻璃车外的景象也被缥缈的烟雾笼罩,一团模糊。
梁晴刚顺过喉咙,又觉得车里闭窒得有点透不过来气,平白觉得闷得难受。
她抬手摸到玻璃升降按钮,正想要按下的手忽然顿住,搁在上面不动了。
这个味道。
这种被呛得肝胆欲碎的感觉。
似曾相识。
梁晴的鼻子对气味的感知其实很敏锐,刚才不慎呛着喉咙,还没有发觉,现在闻着,才恍然这股烟草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闻过这个味道,那时也被呛得喉咙发紧,连声咳嗽,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在那个苍茫雨夜的小诊所里,她的咳嗽声要比现在含糊得多。
浓白的烟雾依旧往上飘着,一时之间,密闭空间充斥着浓浓味道,使得车里的氧气愈发稀薄。
一根烟燃尽,灰白的烟灰散落在四处,掉在她不久前才到贺彦平店里冲洗干净的黑色脚垫上。
梁晴一手捏着烟头,另一只手攥紧了掌心里握着的打火机。
一时之间,脑子像是堆满了毛线,简直是一团乱麻。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仿佛拨开了迷雾,忽然就跳进了她的心里。
梁晴摇头,企图甩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是脑海中浆糊似的搅了半晌,还是莫名响起了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不是你讨厌什么,别人就要为此做出退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