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哦”出一声:“之前的工作人员没跟你回国吧?”
工作人员一般都是汽车公司的,她记得视频里说他是跟L汽车解约回国的。
“回来俩。”梁风回答。
俯身看了两眼,男人一手抓上底盘,仰面滑进车底。
从秋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坎肩下微微起伏的腹肌,以及工装裤包裹的长腿。
她转开眼放下水瓶,舔了舔湿漉漉的嘴唇。
“还真是后摆的毛病。”车底的男声有点闷。
“什么问题啊?”秋月也蹲下身探头,“我看一下?”
梁风动作顿住,上半身从车下出来。
捞过车盖上的短袖铺展在车底,他没说话,黑眸睇了她一眼。
秋月抿抿唇边,一手抓上裙边,沉默又利落地钻去车下。
躺到男人身边。也躺在他的衣服上。
——就这样被他的气息裹挟。
轻轻呼出口气,她眼睛只看车底:“是这里吗?”
梁风“唔”了声,嗓子有点哑:“就这个角。”
秋月稍偏头凑近看——也离男人肩膀更近。
“好像有点变形了。要换一块吗?”
“不用。”梁风淡淡道,一手从工具箱抄出一把扳手,“敲几下的事儿。”
秋月“哦”出声,视线打量边边角角。
“这个引擎,好像不是比赛标准的吧,你不用这辆跑比赛吗?”
“嗯,就练手玩儿。”男人轻描淡写地将千万级跑车道为大玩具。
握着工具又在底板上哐哐敲了两下,他继续:“我挺喜欢改装的。头辆赛车就是我自己改的。”
秋月脑中浮现一辆火球般冲向终点的赛车。
视频里说那是辆轻改装的二手。
还说,他不像很多赛车手一样,从小就接受相关训练。
那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吗?
“你……”女孩吐字轻软,像猫翘起好奇的尾巴尖,“怎么想做赛车手的?”
梁风手上的动作停下。
“机缘巧合吧。”他简而化之回答,“车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
秋月偏过头看男人。
车底光线有点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却很打眼。
——专注认真的神情也是。
“车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荣誉。”她接上他的话说。
梁风低声:“是。”
顿了下,他声音更沉:“还是我的救赎。”
这个词的分量很重,秋月的心也被震了一下。
“救赎?”
男人转眸看向她。
是光线的缘故吗?
他本就深刻的眼更为幽邃,一动不动凝住她:“有人跟我说过,人生就和开车一样,方向盘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秋月神色微晃,似是想到什么。
垂眸须臾,她扯了下嘴角:“或许吧。”
掌控方向盘的感觉的确美妙:自由,独立,安全。
然而现在她也明白,人生的方向盘,可比车上的难握多了……
探究般看了女孩片刻,梁风收回视线,兀自垂下眼。
“你呢?”他将同样的问题抛回给她,“怎么想着造车?”
“我……”秋月很慢地眨了下眼,“可能算耳濡目染?”
“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就特别喜欢车,也经常带我看车,开车,改车。造车一直是他的毕生梦想。吉量成立后,他有什么想法啊,新点子啊也老跟我说,鼓励我一起参与,尝试……”
眼前是宽大低平的车底板,鼻腔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机油味。
——混合男人身上陌生而炽热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很久了。
爸爸离开后,她跟形形色色的人去谈合同,讲利益,聊回报,却唯独没有再说起这些。
这些她独自保留的温暖与初心。
娓娓道来时自己都有点惊讶——原来也不是不愿意说。
原来,还有人愿意听。
“我和我爸的很多回忆都和车有关。”细细弧度爬上女孩嘴角,她笑眼浅浅,“我爸爸带给我很多。车也是。”
一直安静地听她说完,男人唇边弯出细弧:“所以,女承父业?”
秋月不置可否:“是。也是我自己真心想做的。”
梁风说:“如果不是真心想做,Maje也不会重启研发。”
秋月眉毛缓慢扬了下。
“你怎么知道Maje是重启的项目?”
从在车上唤醒小悦时她就感觉,他似乎对吉量颇为了解,或者说有关注过?
赛车手关注国内车企也正常。
还是因为梁家也在业内?
“前几年考虑参加混动赛,就关注过一些。”梁风轻描淡写道,“国内外的都有。”
秋月温吞“哦”出一声:“前几年……我们主推的车型是Pala,你关注的是那款吗?还是Ark?”
“不是。”男人回答,“都不是。”
秋月眨眨眼,转眸看他。
她这才发现,梁风的鼻梁上有一颗痣。
沙粒大小的浅褐色,不偏不倚拓在鼻骨上,衬得本就立体的鼻梁更为挺拔。
这样的标志,她不确定梁弈鼻子上有没有。
她从没有离梁弈这样近过……
两相对视间,男人沉沉开口:“如果,我关注的不是车呢?”
“或许,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