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河深深叹气。
程妙害怕看见曲星河失望的神色,低着头将她与纪秀的过往道来。
当年曲星河离开之后,她很快离开家乡,用易容的手艺犯下不少错事,纪秀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二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便彼此照看。
只是她学艺不精,一次犯事后不慎漏网,是纪秀冒着风险将她救出,此后她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纪秀恩情还没报,就将从曲星河那学来的易容之术教给他,而后二人分道扬镳。
曲星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采花贼的?”
程妙想说是在昨天,但一抬眼就看见曲星河深如幽潭的眼眸,她改了口,道:“从他用您的名号招摇撞骗时我就猜到了。”
曲星河心中说不上失不失望,只觉有些疲乏,他揉揉眉心。
也罢,总之恩情也还过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程妙最怕这种沉默,曲星河是这世上除了那二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不想让曲星河失望,她要再挣扎一下。
“曲前辈,您骂我、打我吧,时至今日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您。”
曲星河放下手,疲惫道:“事已至此,我不想争论此事。”
“前辈……”程妙声音低下来,“终究是我对不起您。”
曲星河沉默良久,道:“你若真这么想,就帮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会替你求情。“
*
“曲班主,如何了?”薛明辉冲过来。
曲星河足足待了半个时辰,他等得望眼欲穿。
其他人虽没薛明辉那么急切,但也都看过来。
曲星河把之前的纸笔交还给江崇,上面已经写满了,道:“都问清楚了。”
薛明辉急不可耐地问:“程姑娘真是那采花贼的同伙?她是不是救错人了?”
他还是觉得程妙不像恶人,住在客栈的,程妙是个很客气的客人,常挂在嘴边是就是谢谢和抱歉,比起盛元冉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作恶呢?
曲星河微微摇头:“没救错,她就是特地来救纪秀的。”
曲星河将程妙的故事说出来,除了隐去他就是曲千变本人外其他事情都毫无保留。
晓先生闻言感慨:“没想到江湖一代豪杰千面郎君曲千变竟然是如此下场。”
在场不少人同样唏嘘。
少年英杰,意气风发,奈何命途坎坷,好不容易报了仇却没躲过仇家毒手,中了药,最后寻的一位弟子还是个拎不清的,不仅犯过错,还随随便便就将不传之秘教给外人,甚至如今还要为了那点可笑的恩情救走一个人渣。
薛明辉眼睛通红,小声嘀咕:“这也太惨了。”
白榆略微无语,看了眼一副哀婉之态的曲星河,心中暗道一句佩服,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戏班子的班主呢?
瞧瞧,看人家这演戏和编故事的水平,当真是她骑八匹马也追不上。早知如此,她当年放消息前就该先去找位说书先生取取经,也让自己的身后名感人肺腑一些。
曲星河察觉到视线,望过去,对上白榆的笑脸,他侧脸以对。
*
到了这个地步,只待朝廷人来事情就算结束了,看守的人选依旧是轮班,今日正好是白榆与薛明辉共同坐着。
想起这段日子的见闻,薛明辉感叹不已,短短十天他竟过出了一辈子的感觉,后几天虽是在后院守着没再发生什么事,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像人生,前半段目不暇接,后半段麻木着时间就很快过去了。
白榆正四处乱瞟,看他这一副有所感悟的样子多观察了几下。
薛明辉这动脑子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薛明辉似是有所感知,转头看她,问:“纪秀当时到底为什么会中计?”
他不明白,刚开始想出这个办法时,因为是自己的想的,他便觉得精妙异常,但等时间一过,他就想不通了,就这么浅显的计谋,竟然有人能上当!?
白榆思索片刻,道:“掌柜的可还记得我当时对纪秀样貌的形容?”
“记得。”薛明辉点头,“你当时说他长得俊俏。”
“不错,而我们之后再见,他虽换了一张脸,但也是清秀。”
薛明辉继续点头。
白榆:“他自承幼时走丢,那想必这名字多半是自己取的。秀者,可理解为五官出众也。可他面貌却相当平常,平时又只以易容之貌见人,挑选姑娘时也是选择时人赞过样貌的,那他定是对外貌及其看重之人,这样一来,他自然也不愿意错过端木公子此等美人,哪怕是圈套,他也要试上一试。”
薛明辉若有所悟,惋惜道:“只是可惜了程姑娘,她的报恩用在了错处。”
说话间,盛元冉从前面小跑过来打断他们:“白姐姐,薛掌柜,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