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麟儿，”白瑶越上马车的另一侧，对冉雍道，“回去咯～”

冉雍将车子拉到官道上，白瑶指了个方向，马车便徐徐前进。

农家，议事堂。

田言婆娑着竹简，“聚气成刃，且功力不浅。”

田蜜怯生生站在角落，堂中是剩余的四堂主，田虎、朱家和司徒万里。

田虎原本就是直系堂主，而朱家也是老牌外姓堂主，至于田蜜会被升回堂主，单纯只是为了制衡从外姓中提拔到司徒万里，六堂死一堂，田言原本管辖的烈山堂也因起义失败，作为侠魁谢罪，自遣散堂众汇入剩余四堂。

“这是一份图纸，各位想必对其中所绘都不陌生。”田言将百战穿甲□□丢到长桌上。

图纸缓缓展开，与之一同舒展的还有农家当年九死一生的险梦。

“这！”田虎拍案而起，死死盯着桌上的图纸，“侠魁，这不是当初王离的那个什么什么弩么！”

原本爱叫阿言的二叔，如今叹服于侠魁保全农家同时收拢罗网为农家所用的手腕，终于戒掉了帮亲不帮理的坏习惯。

相比于性情中人田虎，一向号称千人千面的朱家反应却很平，开口是一贯说书般的语气，“这百战穿甲弩可是号称由公输家霸道机关术与大秦攻防术结合的最强作品，即便如今旧朝颠覆，能拿到这样的机密，也绝非易事，朱家，恭贺大小姐。”

相比于田虎，朱家清楚知道图纸不来自农家的力量，若非侠魁动用罗网搜寻，便是有缘人送上的礼物。

时过境迁，朱家亦不是当初猜忌田氏抱团的那个外姓堂主，田言担任侠魁的六年，一切与帝国和外界的斡旋他都看在眼里，或许农家并非诸侯垂涎的鱼肉，但罗网的力量，却使各方投鼠忌器。

司徒万里只是暗中观察着其他三位堂主的神情和态度，特别是田蜜，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地位从何而来，也很清楚自己当初背叛朱家导致典庆战死，对外大小姐虽然称不算背叛，但对内，他的堂主之位却和田蜜这个戴罪立功的女人对应，侠魁的意思...不言而喻。

都是戴罪之身，田蜜如何应对，自己便行其道仿效之。

梅三娘站在田言身侧，大小姐从不召开四堂会议，看来接下来，农家将有大举措。

不知这次白瑶的到来，究竟为农家带来的是转机、还是...

“三娘似乎有话要说。”田言侧脸看向梅三娘，眼神示意她畅所欲言。

梅三娘猜测大小姐并不想将送来图纸的是白姑娘一事公之于众，但对白瑶的动机她还是存疑，便说：“方才听大小姐说这竹简使用聚气成刃刻制的，据我所知，这似乎是阴阳家的招式。”

田言笑道：“三娘如今讲话也越来越委婉了。的确，送来图纸之人用聚气成刃留下竹片，但我想，这却未必代表阴阳家的介入。对此你如何看，朱家叔？”

在座对内里最为精通的便是修习弹指神通的朱家，接过竹片后朱家仔细看了看，道：“一年前，众门派协同各方势力围攻阴阳家，而反观阴阳家，将宝物散尽、悉数拱手让人，向天下人表明，值此多事之秋不趟这趟浑水。所以侠魁的想法，我以为暂且可以如此认为。”

“不过这上面所写的地点嘛...”朱家脸上的面具变成黄色的喜悦之面，“似乎离荥阳很近。”

“荥阳！？”田虎大惊，随即冷静下来，如果有了百战穿甲弩，荥阳对于如今的农家确实也算一处不错的入局点。

田虎几乎是议事堂里脑筋最直接的了，既然他想得到，那意味着理解荥阳二字的所有人也开始猜测，诗歌多年重聚于此的意义。

只是上次起义几乎折了农家半数兄弟，从十万弟子锐减至五万，这只是数目上的，当年出征的多是壮年，如今农家青黄不接，短短几年的恢复并不能将这五万的弟子完全称之为兵力。

此时再次投入战局，免不了伤亡。

“听说，最近鬼谷的盖聂先生在为此事召集人手四处奔走。”司徒万里捻着胡子轻声道，“若能清楚他对荥阳之势的意思，我们或可与鬼谷形成合力。”

赌徒最好闻风而动，司徒万里消息灵通，早听说前些年一齐混迹江湖赌坊的兄弟近来为荥阳之事奔劳，细一打听便知，“据说盖聂聚集了一批江湖中人，以墨家几位头领、道家逍遥子和儒家颜路为首，甚至连之前跟这些人水火不容的流沙都牵涉其中。”

听到流沙二字，田蜜对白瑶的提点方才恍然，不过她细一想，侠魁说她的纵横术如何，神农像前只有鬼谷与农家，能将对话中摘出一字不差的完整一句，想必她与鬼谷的二位私交甚笃。

难怪侠魁说她纵横术不算高明，比起鬼谷那两位的气势，这个白瑶的气场相当温和。

甚至对素未谋面的人也有莫大的善意，这样的人居然也师出鬼谷。

白瑶一边驱车一边打着喷嚏，黑麒麟往边上缩了缩，无声地拉开车帘而白瑶并无钻进去的意思。

“怕不是有人在念叨我。”她揉揉鼻子，扽了下缰绳，降下速度的冉雍重新提速，“应该是农家那帮人吧。”

黑麒麟看向远处，“你给了他们什么？”

“一些...可以帮一群老弱妇孺做超过自保的事的小玩意儿。”

黑麒麟吃透了白瑶的话术，这人一向避重就轻，说是小玩意，定是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白瑶笑了笑，看着前面渐渐出现在天边的驿站旌旗，“最后能弄出来什么东西，可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