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戈鬼的事情,如今也只剩下打开境,放境中这些有着各自恩怨的鬼魂投胎转世以及带着几个孩子回家这件事,应黎也算是能腾出功夫来探究楚晤到底是谁了。
应黎:“你阴阳怪气起来,我可真想不明白,不如你来与我说说,你又是哪位故人?”
没了要救人的紧张感,楚晤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应黎眼前,她唯一能想到的结论就是眼前这是位故人。
只是却不知道怎么样的故人,愿意帮她,还能活在世上,甚至混得相当不错。
但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件疑问,那就是他如何让别人接纳他的身份?
明明听他自述是玉溪十八巷的人。
剑春在心情没那么糟糕的时候,可是跟她们说过,玉溪十八巷,是整个社会腌臜之处的缩影。
偏偏也是这样的地方,被玄学之人称作玄门之首。
楚晤:“你是真好奇,还是在想应该怎么提防我?”
不知楚晤是有意无意,拿布条擦拭着两只手上自己划出来的血。
应黎视线停在楚晤的手上,指了指:“不如,你就从你的血开始说吧。”
楚晤倒还有心情打趣:“怎么好像在你心里,我已经默认会交待清楚这些了?”
应黎:“可能这就是我让人觉得冒犯的相处之道,抱歉了,学了许多年,还是不太精通。”
楚晤:“哦?”
他轻轻笑了一下,风来,额前的碎发分散开,那颗灼人眼睛的红痣显露出来,这模样本该讨人喜欢,却说出来了应黎从未想到的话。
“有记录以来,第一位统一天下的女皇,坐在皇位上接近二十年,怎能是不精通与人相处之道的性格,对吧,应黎。”
既觉得是故人,他清楚自己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对,可应黎却忽然觉得听到这句话,她的心情并非是紧张、疑惑或是探究的,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果然如此。
应黎:“抱歉,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如今我不过是普通人,既然国泰民安,边南也民风淳朴,我何必保留什么相处之道呢,不如直来直往,说出去也能道一句真诚。”
楚晤:“也挺好。”
依旧是自己说的最多,对方却一丁点也没透漏,应黎失笑:“也罢,你若不打算害我,我也不必探究你。”
楚晤听到此,打断了她的话:“应老板,长生簿的事情,我会帮你做遮掩。但应该也瞒不了太久,你若是想好了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应黎:“什么忙。”
楚晤:“你决定答应了,我再告诉你。而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当作普通的交易关系吧。”
应黎无奈:“好,看来我们还会有别的交易。”
楚晤:“你在意的英子来了。”
说着,刘长英就带着一枚镜子碎片来到了应黎的面前。
应黎看了一眼镜子碎片:“怎么,他还是不能直接出来?”
不同于之前聊天,刘长英说话多了几分爽快:“是啊,也苦了他了,陪我待在这种地方接近三千五百年。”
应黎:“你想起来了?”
刘长英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应黎,又看了看镜子,似乎在思量怎么开口:“我方才听到你们的谈论了,你是黎皇。”
应黎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点头。
刘长英:“您是投胎转世又想起前世,还是一直都活着?”
应黎敛眸,隐去心中情绪:“是我对不住你们。”
刘长英手微微颤抖:“所以您一直都活着?”
应黎也无意背上这种黑锅:“我是九十年前醒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个湖底,曾经也是真的死去了。或许你觉得我是在推卸责任......”
刘长英打断应黎:“不,我信您。”
她得到应黎的答案仿佛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对镜子道:“黎国不是被放弃了,这就够了。”
镜子里传来镜鬼的声音:“你心结能去,便是最好之事。”
刘长英抿嘴一笑:“我从未在意过当初的事,也不觉得屈辱,只是境中从前戈鬼吸收群鬼之力,我身上煞气重,对它提升也强,它吸收过了头,我也就将这些忘掉了。”
应黎听到她这样说,虽然对刘长英的过去知之不多,但心下也安心了许多。
只是镜鬼和刘长英的话,却让应黎有了别的忧虑,她眉头皱起,刘长英却意识到了她为何心情不好,只言:“黎皇不必心忧,长英与外子投胎转世便已心满意足,过去的事毕竟已许多年过去,就是有些恩怨,旧人也都化成土不知道转世过几回了,长英并未生在黎皇朝代,没见过盛世,死后能见您一面,知晓您与我等注定不同,便已心满意足,以自己曾是黎国人感到骄傲。”
刘长英越说,面上越坚定,这话本是说给应黎,却也将她心中不由思想所生的些许不甘给说散,她最后单膝下跪,将镜子放在地面,一只手攥于额前,一只手虚握身侧并不存在的佩刀。
口中有声:“敬吾额间痣,敬吾黎武皇,长英在此叩拜君王,愿黎皇终得所愿。”
应黎眼神微微朦胧,刘长英口中所说的那段岁月,是过去、是隐痛、也是命中注定。
她因功德飞升成神的时候、因被忌惮陨落的时候,所在意的,也唯有天下黎明。
应黎没想到能见到自己陨落之后的子民,也能从子民口中得到一句“我信您”。
她看着刘长英三扣九拜,心中悲痛万分:“若是我再强些,若是我能一直在神位,又或者我当初能在人间多留些时日……”
楚晤在一旁听着,但目前令应黎沉浸于悲伤中的趋势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该放他们出去了,应黎。”
应黎被楚晤这句话提醒,没有了戈鬼的力量遮蔽,找到突破点很容易。
自然,境破了之后,他们也会在进来的位置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