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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囚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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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了方长脸儿的官儿自百官之间缓步走出,他衣冠齐整,只是瘦骨嶙峋,颈上汗珠沾湿了浅绯袍,身上还染着些刺鼻味儿。

其他官员嗅到那股味儿,皱皱鼻子也就算了,独那大理寺少卿付溪忍不住咳出了声,乃至于用指死掐掌心,才总算将身子给稳了下来。

赵汾扑通一声跪下,甫一张口便将史家罪状滔滔道来,从史太公逼他作假账,讲至史迟风平日里任取公家财,还以他一家老小的安危相要挟。

史迟风终于痛心疾首地开了口:“你忘恩负义也就罢了,是从哪学来含血噀人的本事儿?史家平日里待你家不薄!你家屋子漏雨还是我瞧你日子过得窘迫,托人修的……”

那赵汾缩了缩脑袋,额间汗如雨下。

哪知那许渭一挑眉,又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史迟风,你好手段!担心送金送银被人瞧见,便给他修房。当年你凭此事儿赢得百姓称赞,谁料竟是使了个买通人心的阴招!”

“你……”史迟风一时语塞,那好心作了驴肝肺的苦味自他的喉间溢散而出,苦得他说不出话来。

“那赵家老小如今在哪?”魏千平蹙额问。

许渭道:“回陛下,如今他们皆在臣府里头住着。臣忧心史家对他们不利,昨夜便赶着把他们接进臣府里头了……”

“许渭!你拿了他一家人,恐怕这才是要挟!”史迟风缓过劲来,便恶狠狠地又瞪起他来,“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许渭摆出一副悲悯神色道:“公事公办,微臣可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倒是他们身上全是你派混子殴打他们所留下的罪痕!青紫的肤,红肿的眼,数不清的刀疤……哎呦!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令人发指!若你能担保再也不碰他家,他们随时可从下官府里头搬出去。”

“狗屁!我哪里碰过他家?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冤枉史家!”史迟风嘶吼一声。

“史侍郎!莫争了!来人,即刻将史家人送回府去,没朕的旨意一人都莫要放出来!”魏千平脸上罕见的有了怒意,“刑部与大理寺立马给朕彻查此事!许卿,你且把赵家人交由大理寺看顾罢!”

“诺!”

几个侍卫上来将史迟风与史澈一并押了下去,那史家二人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在这吵得很的缱都里闭了嘴当哑巴。

散朝后,众臣一路无言,心里大多堵得发慌,好似做了什么应当心虚自省的事。

这便是史家的本事了。

纵然他史家无丰财,无阔地。但在这缱都,史家就是“廉”字,是那“清”字,是那“正”字,是百姓的再生父母,是帝王跟前的阶。

“二弟!史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刚下朝,许冕便急匆匆地朝许渭走去。

许渭眼也不抬:“什么怎么回事,我朝堂上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许冕支吾道:“可史家怎会……”

“你要问便去问史家啊,问我作甚?公事公办,甚么时候还要唯他家是尊了?!”许渭深吸了口气,拍拍许冕的肩,“大哥,我们许家活得堂堂正正,有什么好怕?等回头赵汾一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这事儿就和咱家没关系了!”

***

大理寺少卿付溪没将赵汾像请佛一般带回去伺候着,而是三下五除二径直将他拽到了大理寺狱。

“坐。”付溪说。

那赵汾盯着那把椅子直咽唾沫——那木椅上满是新旧血痕,腥气重还粘腻。

“坐啊!怎么不坐?”付溪又说。

赵汾没吭声,忍着恶心这才坐了下来,沾了一身腥臭。

付溪拖来把干净椅子,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他吩咐狱丞先下去了,又回头同另一少卿说:

“何少卿!此人你且先交给我罢!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您在验伤一事上是个行家,这鞭挞人的赖活,就交给我这粗人干!”

何夙撇了撇嘴,拔腿就走,只背着身叮嘱了一句:“我不知你们缱都九家里头规矩,看你爹面上提点你一句,下手轻点,别把人弄死了,叫你我都没法子交差!”

“乱说!”付溪轻佻地瞧了瞧自己的十指,笑道,“可别吓着赵大人。”

何夙冷笑一声阖上了门,赵汾瞳孔骤缩,直盯着那何夙瞧。狱门哐啷落下时,他的脏腑好似都碎裂开来。

“看哪儿呢?赵大人?”

那付溪笑笑,面容上突然褪去了那虚浮的笑,神情肃穆得像极了他爹当年。

付溪问他:“你不久前服用了五石散罢?”

赵汾抖声答:“没、没……真没!”

“您骗得过我?这一身的味儿,真当就自个儿鼻子生了孔?我看您今个儿也吞了不少罢?”付溪冷眼瞧着他,“五石散,十两银子不过指尖一捻,就您平日那点儿俸禄,如何买得起?”

“……卑职真、真没有!”

“瞧您这满额的汗,您说是因着您说诳说得紧张慌神呢?还是药效起了,身子发热呢?”付溪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若胆敢再于老子跟前撒谎,老子就不叫郎中来瞧,而先把你杀了,叫仵作来查!你听懂没有?!”

付溪将手往自个儿大腿上啪地一拍:“五石散哪来的?!”

“史、史侍郎送给小人的……”

付溪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喔!你给带到许府去了!”

“什、什么?”

“不对?”付溪眸光倏地犀利三分,“你今晨不是从许府里头出来的么?”

赵汾的眼神有些飘忽,就连唾沫都咽不顺。

“不过您还真是胆子肥,跑许府里自首还随身带着你前主子给你的宝贝?”付溪手里转着把沾血的小刀。

“少卿大人!”赵汾蓦地拔声道,“那史迟风就是以那五石散来操纵卑职,待卑职离不了那东西后,他便用药来胁迫卑职替他家办事!您也知道,这药早就被官府禁绝……如今卑职若没有那方子,卑职是如何也活不下去的啊!”

“不食就活不下去啦?”付溪笑得阴鸷,“那便饿您几天,等您瘾犯了,我再来见大人您。来人,将赵大人送去西边那间死过人的牢房里,好生伺候着罢!”

付溪不顾身后哭喊,只快步离开了审讯之地。他扶着大理寺狱门前那红柱子,弓着腰直喘气,额间汗细细密密。

“哈……”睫被汗打湿半压了眼,付溪瞧着自个儿那簌簌抖着的手,骂道,“老子这都几百年没再碰那玩意儿了,怎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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