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幽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一番话非但没有让顾尽时讨厌云栖迟,反而是让对方注意起来了云栖迟。
但这些事情已经走远了的云栖迟并不知道,他正跟在太监的身后往皇宫里走,逐渐被高大的宫墙所完全遮掩。
云渐燃给了他一处还算好的宫院,就在距离御花园不近不远的地方。
“殿下,奴才小亭子。”
带他来的那个小太监站定转身给他行了一个礼:“之后就是奴才伺候您了。”
云栖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下去准备些热水。
走进主殿,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之后恐怕要麻烦你了,这里这么多人,我也忙不过来。”
凝晚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应了一声:“奴婢知道,时间不早了,殿下还没吃什么东西,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做些吃食。”
“好,不用做那么多,下碗面就好了。”云栖迟轻声说道,白衣裹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瘦弱。
凝晚:“回来前下人就已经点了炭盆,殿下风寒还没好,晚上不要开窗。”
“我知道了,你收拾好也早些睡吧。”
“奴婢这就退下了。”
凝晚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动作小心地退了出去,离开时还把大开着的房门给关上了。
“你们是这么做事的。”她冷下来脸,看着侍立在门口的宫女,语气严肃,“里面点了炭盆还开着房门。不过是要留下一些缝隙而已,你们倒好,连门都没关。”
凝晚之前在皇上那里当值,而且地位并不低,过来跟着七皇子的时候自然就成了管事的。
现在她一生气,那些原本还想轻视云栖迟的宫女太监连忙认错。
“之后记好了,殿下的东西提前准备好,下次再出现这种状况……”凝晚话故意不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外面的声音云栖迟听得差不多了,他斜靠在榻上,手指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水镯子。
看着不停地蠕动的水,云栖迟颇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不是能说话吗?我可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
他扯了扯“小宠物”,懒散地靠在榻上,语气缓慢。
“猜不透?”
无机质的声音在云栖迟脑海中响起:“你要猜懂。”
它毋庸置疑地说着,像是在下什么命令似的,又仿佛云栖迟猜不透它的心思让它很不满一般。
云栖迟有些发笑,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带着淡淡的凉薄。
宠物就要有宠物的样子,竟然还敢命令主人。
似乎是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这个想法,那团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小亭子敲了一下房门,随后扬声问道:“殿下,您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小厨房已经做好了。”
“先吃饭。”云栖迟眉眼一弯,刚才脸上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现在却让人如沐春风。
小亭子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推开了房门。
“殿下,热水已经烧好了。”
云栖迟浅浅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小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或许是因为现在时间太晚,害怕主子饿着。面的香气扑鼻而来,带着一点鸡蛋和猪油的味道,上面摆了几根绿油油的菜叶,先不论味道,单是看着就好吃。
云栖迟确实有些饿了,他把擦过手的帕子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小亭子,状似无意地问道:“凝晚呢?她怎么没有过来?”
“凝晚姐姐说她的东西还在之前的地方,去收拾了。”
云栖迟恍然大悟地低着头,心里想道:“究竟是去收拾旧物了,还是去禀报事情了?”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凝晚,对方毕竟之前一直在皇帝身边,哪怕现在跟着他,云栖迟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心的。
他担心的没错,说是去收拾东西的凝晚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回到熟悉的地方,凝晚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她走进去跪下行了一礼。
云渐燃正在看着书案上的奏折,时不时地拿着笔批注一句,放下笔之后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起来吧。”
“七皇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七皇子最近一直没有外出,在护国寺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云渐燃不动声色,根本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的真实情绪。
“之后就去看着,不用来这里了,有什么事情报给吴海安。”
“是。”
凝晚恭敬地低着头从御书房出来,然后接过宫女手中的包袱,假装收拾完东西才回去了。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她回到风致殿,看到小亭子守在了殿门口。
“殿下已经用过晚膳了,正在沐浴。”
凝晚点点头,先回去把手里拎着的包袱放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回到了殿门口候着。
大殿里,距离窗户不远处放着一个四扇的绣花屏风,上面搭着一件浅白色的衣袍,只不过并没有听见水声。
云栖迟半闭着眼睛,长发一部分凌乱地散落在背后,一部分堆在胸口,被水浸湿了之后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
“乖孩子。”熟悉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带着餍足的味道。
“快点下去。”云栖迟轻喘一声,睁开眼蹙着眉,一个水珠从他脸上滑落,滴在与雪白胸口齐平的水面。
这团水平常还好,一到这种水多的地方就难以控制,一下下地恨不得要将瘦弱的云栖迟给吞吃入腹。
等云栖迟软着身子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推开房门,一时不察被寒风吹了一下,吓得凝晚连忙说道:“殿下,您风寒还没好,快些进屋。”
云栖迟眨眨眼,笑着说道:“没事,我已经洗好了,去收拾一下吧。”
小亭子应了一声,喊了一个太监和他进去收拾。
凝晚叹气,担忧地看着长发湿漉漉地散落在身后的云栖迟,和另一位宫女拿着棉布给他擦拭着长发。
“太医之前开得药已经吃完了,明日再找太医来看看吧。”
“我已经好了。”云栖迟无奈地说道,“不用再请太医来了吧?”
他声音温软,听起来有些无奈。
凝晚:“殿下可不是一般的受风寒,冰湖那么冷,怎么会好这么快。”
她并不像其他的宫女那般小心翼翼,在听到云栖迟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时候提出来反对。
但凝晚同时也知道分寸,并不会无理取闹,只是那种点到即止的劝导。不过主子不同意的话,她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云栖迟的头发很长,乌黑发亮,就像是一匹光滑的绸缎一般。因此收拾起来也有些费时间。
“就现在这样吧。”他看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潮,于是开口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
凝晚点点头:“今日小亭子守夜。”
“不用。”云栖迟抬眸笑了一下,“我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睡觉。”
于是等他们离开之后,偌大的大殿只剩下了云栖迟一个人。
因为房间太大,导致烛火很多,单是半个人高的烛台就有七八个了,更别说其他的。
云栖迟有些微湿的长发在外人离开之后瞬间干燥,清清爽爽得没有一滴水渍。
他拢紧了身上的寝衣,然后下榻光着脚把燃烧的蜡烛都给吹灭了,只留下来了床头的一盏。
已经入了深冬,一天比一天冷了下去,就连偶尔出来的太阳也是白花花的,看起来冰冷至极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云栖迟刚躺下不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敲击着紧闭的窗户,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温暖如春,炭火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红光,还伴随着香炉燃香的安神香。
缠在手腕上的水逐渐顺着光滑的肌肤向上滑,冰凉凉的让云栖迟打了一个寒颤。
“安分一点。”他呵斥道,“真的很凉。”
知道自己理亏,水游走到云栖迟的心口就不动了,仿佛要在这个地方待上一晚似的。
“你也没个名字。”云栖迟身上盖着被子,怀里还抱着一床被子。
他打了一个哈欠,衣衫半褪,长发凌乱:“总不能这团水那团水地叫。”
窝在他心口的水蠕动了一番,然后悄摸地揉了一下凸出的一点,气得云栖迟伸手把它扯了出来。
“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水滴了。”他咬牙切齿,轻哼了一声,不顾水滴的反抗,一掀被子就翻身睡觉了。
水滴沉默了片刻,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然后晃晃悠悠地缠绕着莹白如玉的肌肤。
夜半时分,熟悉的人形幻化在床前。水光潋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那张俊美的脸上泛起一层涟漪,五官有些模糊。
他伸出一根手指摸了一下云栖迟的唇瓣,轻轻地捏了一下饱满的唇珠。
云栖迟在睡梦中以为是水滴又不老实了,于是抬手摸了一下有些痒的唇。
手指被滑嫩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水流乍破,从云栖迟的指缝中逃了出来。
这人并没有在这里呆多久,大约是一炷香之后,床前将近两米的水人瞬间塌陷,化作潺潺水流汇聚到了一个水蓝色的镯子上。
床上的少年睡得正熟,根本不知道有人千里迢迢地来看了他一眼。
窗户纸满满地发亮,直到房间里都明亮了起来凝晚才敲响了云栖迟的房门。
“殿下,三皇子来了。”
云栖迟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他一边喊凝晚进来,一边在心里想道:三皇子来做什么?
对方是娴妃之子,外祖是户部尚书。他一直和太子那派不对付,在云渐燃的一众皇子里,只有他和太子云西辞能力出众,自然而然地划分成了两个派别。
云栖迟收拾好之后出了门,三皇子正在正厅里等着他,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坐在那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走过来的云栖迟。
“七弟果然是年纪小,能够睡到这个时辰。”
云栖迟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没什么事情做,不像三哥整天事物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