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弹幕也像是静止了般,却并不是因为她戛然而止的弹奏。
【刚刚景明姐弹错了吧,《花月夜》里没有这段间奏,但是那首抄袭的歌里面好像有……】
【我的天,景明姐你刚刚弹得是抄袭的那首吧!你果然也围观了那个瓜?】
【主播刚刚不是说不会弹《花月夜》吗?怎么会弹错成抄袭曲?】
陈暻余光瞥到弹幕,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犯了个大失误。
江蕊发布的《花月夜》里删去了那段间奏,曲风一直保持副歌明快清朗,但在她创作的《曜日》里,反倒是临近末尾的间奏是全曲亮点。
而在她刚刚出神之际,下意识就按照《曜日》的原曲弹奏了。
陈暻的手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面对直播间的声声质问,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但弹幕却越滚越多。
【理解理解,毕竟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主播又不能带头在直播间和粉丝一起吃瓜,避嫌多正常】
【两首歌能弹混,确实能坐实抄袭了。再说个题外话,景明姐你这得是听了多少遍,才能下意识弹错啊】
【但我感觉这首好像比《花月夜》好听……】
【这是可以说的吗?《花月夜》特别容易听腻,但加了间奏后好多了】
【审判原作?你们三观没问题吧?它再好听也是抄袭曲】
眼看着弹幕又要吵起来了,陈暻没什么心情接着播了,算着直播时间也该到结束的时候,正准备说结束语,上方忽然弹出微信消息。
【黄婉宁:小暻姐,你有空来一趟医院吗?子路刚刚和人打架进医院了!】
陈暻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分屏匆匆回了句:发我地址,我马上来。
顾叔生前唯一的记挂就是顾子路了,陈暻心里祈祷着别出什么意外,调整好情绪和直播间道别:“各位,今天的直播差不多该结束了,没唱完的点歌我们留在下一次再谈……”
吱呀——
突然打开的大门吓了陈暻一大跳,下意识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这个时间回家,难道是纪明阳……
她的呼吸紧张地盯着门口的动静,却只看见杨叔的身影从门口缓缓走出:“夫人?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陈暻松了口气,想着医院里的顾子路,准备先打个电话给黄婉宁问问情况,却在看见手机的一刻傻了眼。
屏幕画面中映照出她那张表情错愕的脸,张大的眼睛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刚刚她没关掉直播。
弹幕瞬间像发疯似的滚动了起来,快得她几乎看不清文字。
混乱中她连忙按住了摄像头,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戳了好几下才按倒了“结束直播”的按钮。
陈暻的手心直冒冷汗,露脸的那一幕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回闪着。
在这抄曲舆论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不少人早就扒出了她所在的酒吧,真实姓名,以及照片。
突然疯狂起来的弹幕,和一个月前疯狂闯入她评论区的人们是一样的,嘘声和视线压在她的身上,将她逼到阴仄的角落,把她淹没进征讨的洪流。
“夫人,您没事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杨叔走到她身边,目光关切,她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却虚弱地发抖:“没事……”
杨叔看着她很久,不知道从哪安慰起的好,但他上前一步时,陈暻忽然打断他的欲言又止,按住他的手:“杨叔,我要去趟医院,找司机送我。”
杨叔紧张起来:“您身体哪里不适吗?”
“不是。”
陈暻扶额,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我一个朋友的小孩出了事,我得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准备。”
杨叔立刻动身准备,等他走后,惊魂未定的陈暻感觉浑身一阵发软,只能撑着桌子维持住,给黄婉宁发去了消息确定地址。
途中,车窗外的冷风也没能把神智吹回来些许。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到底犯了什么天条,生活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戏弄着自己,残忍到迄今为止一件顺心事都没在她身上发生过。
但抱怨是没有用的,人生就是一场烂到透,又没有存档的单机游戏,如果不能一关关突破,只能在某个结点突兀的game over。
到了医院,她快步跑到大厅,黄婉宁正在焦急得左右踱步,见到她后双眼一湿,见着救星似的扑过来将她抱住。
“小暻姐,你总算来了。”
“没事没事。”
陈暻的声音温和,冷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受了重大的打击的人:“费用都缴了吗?带的钱都不够?你别着急,先平复心情,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刚刚缴完,子路现在还在昏迷。”
她伸手抹了抹黄婉宁眼角的泪水耐心询问:“那到底怎么和人打起来的?”
黄婉宁咬着唇,实在没忍住哭音:“有人要强行收购酒吧,子路才和那些闹事的人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