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道:“七日前,一队玄门弟子入了长春裂谷,怕是困在了里头。前几日还发了好几次求救烟火,这几日倒是没什么声响了嘎。”
“本君是醒了,不是疯了。”风长雪侧眸,道,“管玄门之人是死是活,本君看起来很闲?”
黑鸦被看得一抖,不敢多语,嘎嘎叫了几声,振翅起飞在前头带路。
风长雪外放了些许威压,那些藏匿在枯枝落叶下的毒蛇毒蛛纷纷避让开,所行之处,窸窸窣窣一片。
深山老林,一鸦一人。
一直往里走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君上,这边这边,嘎嘎。”
在风长雪的威压下,黑鸦半分不敢耽搁,直冲冲朝右边的道上飞去。
风长雪却忽然停了脚步,看向了另一侧。
她腰间挂的玉牌发出微弱的光芒——不用它提醒风长雪也知道,那边就是长春裂谷。
与右侧草长莺飞的山上道路不同,裂谷一侧的山道很短,尽头是一道陡坡悬崖。
悬崖下雾障如盖,将山谷笼得密不透风,天光不进,如一张深渊巨口,正朝天哈气。
但让风长雪驻足的,却不是这地貌,而是几声奇怪的响动,夹杂在一片窸窣声中并不明显。
似乎是有什么人被藤蔓绊住了脚,抬脚一下一下的扯动,带起不自然地草木摩擦声。
在风长雪的驻足的瞬间,极细的银链自觉从风长雪腰间蹿出,若惊鸿游龙,一路白光带闪电,寻声冲下悬崖,紧接着响起拖拽声,一路草木伏倒一片。
哐当——银链将一个幽绿色大物件甩了上来,自己又缩回了风长雪腰间,首尾相撞,发出十分自豪的叮叮当当声。
风长雪手指轻碰,夸奖了一下它,转头去看甩上来的玩意儿。
这一坨绿色的东西,是人。
应该是说,曾经是人。
如今不知被什么毒物渗入了骨髓,从发丝到指甲都展现出一种乌黑幽绿的颜色。活像一块三十年没出水,布满青苔的河底石。
……
风长雪蹙眉,“谁家的走尸,这么埋汰。”
腰间的链子自觉乘这个空档滑了下去,在远处的小水潭里将自己浣洗了几次才回来。
黑鸦也发觉了这边的动静,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嘎,君上我认得他!他就是那些个弟子里面领头的!就是他!”
风长雪低头细看,若是忽略满布的绿斑和破洞,走尸衣服的款式倒的确与先前宫沫带上无名峰的初级弟子服一样,甚至腰间也挂了一只,与风长雪同款的玉牌。
那双泛着死白的眼珠,就在这个时候眨动了一下。
黑鸦被吓得嘎了一声,羽毛乱飞地退出去好几丈。
“嘎嘎嘎,没死??这都没死透??不能吧!!?嘎嘎嘎!!”
风长雪有些烦吵,霜飞乍现,黑鸦呜咽一声,连舌头带鸟喙被一块冰黏在一起。
待她再低头去看这具尸体时,浅金色眼眸中全然无了厌弃之色,反倒起了些兴致。
尸体都泛绿了,死肯定是死透了的。
如今憋的不过是一股气。
走尸是死物,人死如灯灭。
要死尸能动,简单。
要死尸能说会想就很难。
眼前这具绿尸,在眨了眼睛后,明显是有神志的,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人是生前自愿被做成尸体的,死前封了一口气在体内。
风长雪指尖凝光,在它口鼻之处加了一道封印,让那口气流散得慢些,莹白的手指轻悬在尸体印堂之上,轻道了一声,“起。”
绿尸果真卷曲手脚,慢慢爬了起来,泛白的眼珠拼命眨了几下,瞳孔渐渐恢复了些许黑色。
“救救……”
声音沙哑如糙石相磨。
一句话没说完,尸体猛地抬手,用力将风长雪推开,“走,快走,别过去,快走。”
风长雪被推得猝不及防,这人方才不还喊要救吗?
难道她睡的这三百年里,走尸技艺突飞猛进,还闹上了小脾气?
总不至于还要自己哄一哄才敞开心扉吧?
绿尸的眼睛直直盯着风长雪腰间的玉牌,嘴里还在念,“试炼是假的,都是毒物……快走……不能去……”
这尸体只认得玉牌,不认得人。
瞧见了风长雪腰间的玉牌,以为又来了个试炼送死的。
……
继女鬼之后,自己的身份又降了一级。
风长雪索性将绿尸腰间的牌子也摘了下来,同自己的两块并到一起,忽然想到什么莞尔道,“无名峰上有位佛修大人你晓得?”
绿尸僵着脖子,缓缓点头。
“佛修大人托我来救你们这帮废……”风长雪顿了一下,“弟子的。”
被禁言了许久的黑鸦终于等到了冰化,话不过脑就蹦了出来,“佛修大人?救人?君上……方才不是说没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