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并非浪得虚名,所以看得出她和自己招式间的相仿,也看得出她的更胜一筹。他不解的唯独她从何学会他的技法。困扰着他的疑惑在她说出“试药”二字时,像被无形的线串联,将他一步引向答案。他终于记起曾向他求剑的少年人,和求剑时一句“不为我,为一个还没放弃的人”。
那个没有放弃的人未半道而殂的少年来报仇了。他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里吃力地想,而她静静靠在实验台边看他抽搐、看他翻滚,一言不发,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可能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但是玛尔斯,我替你报仇了。
九头蛇的华尼托也从非良善,她可以漠不关心,也可以比最恶毒的人更恶毒。
没有人知道药成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知道的仅是“飞雪”老人毁了华尼托研制的、据说更成功的药片,便在毁坏他人成果后不知所终。也没有人再问起那天发生的一切,和不知所终的老人。
这本是个更新换地极快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失败者的结局和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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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斯,为什么是玛尔斯?”
布鲁斯问得略显突兀,但华尼托懂他的意思。他在问她为什么选定那个比人瘦弱、一声不吭、也不被人看好的无名者,做她力挽狂澜形象的表面。从人设和剧本的角度,这无疑是个差劲至极的决定。可从不是无中生有的捏造,玛尔斯也不是没有感情和意义的三个字。
“大概……是我欠了他一个未来。”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怀念而哀伤,令他忽然想问她和玛尔斯到底有怎么样的曾经,却又不忍去触碰这像是依然令她感怀的往事。
她不知想起什么,又或许单纯地向与人倾诉,罕见地没有令话题戛然止在那句语焉不详。“他们其实没有看错他,巴克斯威、朗姆洛……行动队的每一个人。他们说他羸弱,他有极好的根基,但在人高马大的行动队,根基不值一提。他们说他懦弱,他有持剑者的野心,但这野心也就局限在研究招式。他很懂生存之道,但也正因为太懂求生、过于避让、没有锋芒,注定他闯不出名堂。”
“但你送了他许多人渴求一生也只可望不能及的名利和高度。”
“他已无缘目睹。”
“你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为什么明知他无法目睹,还是用了他的名字、借了他的身份?”
“谁知道呢,或许他是第一个傻傻交了真心的人。”
“是吗?巴克斯威也待你不薄,作为回报你送他远离。你并没有用同样的、甚至类似的形容去评价巴克斯威。听起来玛尔斯对你的意义比之巴克斯威更甚,你又怎会没有同等地回报他?为什么说他何无缘?为什么说你欠他一个未来?”
布鲁斯想过华尼托或许不会回答。可出乎他意料的,她答得很快:“他为我而死。”她像在缅怀,缅怀而笑,笑容却没多少悲伤,是恬淡的、温和的,就如同他与她初识那会儿最令他留恋的她的笑容。
她太坦诚的回答令他一时失语。他想他或许该追问玛尔斯为何为她而死、她那样睚眦必报的人难道会不为玛尔斯之死做什么,却没有去追问。大概是潜意识里晓得,一时坦诚不代表一直配合,她不会作答,他也不会喜欢她的答案。
可她偏偏和他作对:“不问我玛尔斯为何而死?因为有人嫉贤妒能,而我让他付出了代价。”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戴着笑,只是那点轻描淡写的温和,应着她的话也便成了没心没肺的冷漠。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他在问她为什么非要伤人伤己。
她又像回到了处死“飞雪”时的刀枪不入,“我本如此。”
“你不是。”
他们互不相让地盯紧着对方,直到华尼托的手机发出尖锐的蜂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