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先生,你是真心这样认为吗?”
游离旋转灯落下一道光幕,柔柔照在少女明媚的眼角。“你自己就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无机物,那你怎么能将自己与感情隔离开来呢?因为不确定就要将之抛弃,会不会太钻牛角尖了?”
那双眼睛如真金淬炼的火石,凿开光墙,嵌入肌肤,顽强地想要撬开他的心。
“也许感情真像你说的那样无法长久,被压制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但我愿意用有限的生命燃烧我的灵魂,如果我只能活一百年,那这一百年对我来说就是永远了。”
轻缓流淌的旋律中传来蝴蝶振翅之音,琴酒目不转睛地剖视着她,发出一声轻嗤:“你这是唯心主义。”
难得,她展露今晚第一次笑:“那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真是水火不容呢。”
话及此,琴酒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透明水珠滚向喉结。在滴落的晶亮中,兰仰面看着那方宽阔深邃的胸膛自上而下压进,冰凉凉的发丝和沁着酒香的手指在她脸颊边沿轻轻摩挲,好似在描摹一幅美丽的画,她呼吸微颤,抿了抿舌尖,哑声道:“琴先生,无机可能变有机吗?”
他笑:“就像在石头里种花一样,你觉得可能吗?”
仿若接到神灵光一闪的指示,她忽而抬起那双发光的眼睛,里面满是虔诚:“可你也应该知道,世界有无穷大也有无穷小,宇宙是无限的,圆周率也是无限的,如果人生是一个圆,那在这个闭合的圆里也可以找到永恒不是吗?”
琴酒没有回答,不期然将紧抿的薄唇无声送到她唇边,而她还在继续说:“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就是奇迹,奇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瞬间就代表了永恒啊……”
“琴先生……”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
“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寻找永恒吧。”
说完这番话,那几根触在肌肤上略微粗糙的指腹力度更轻了,若即若离,似远似近,仅厘米的距离便在毛孔之间引起绝对战栗。
新一你知道吗?绝对的正义、光明虽然很正确,但那些概念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没有人会整天把需要呼吸挂在嘴边的,比起福尔摩斯,我还是更喜欢探讨爱、死亡和人性呢,即便我根本不懂其中的奥秘,可这世上所有的未知都是那样令人着迷……
也许我是受到未知的吸引,哪怕在黑暗里迷路,哪怕前方等待我的,是万丈深渊。
深渊中的手忽而用力。
“你在想什么?”
看吧,有人和我一样。
“不告诉你。”
像所有梦境的高潮一样戛然而止,没有什么吻,没有任何触手可及的东西,在浓烈得几近窒息的酒精之间,电话响了。
接起来的那刻,男人的眼神如浇熄的火焰冷却下来,转身朝敞开的大门走去,看他驻留了一阵,兰忙不迭跑向洗手间。
冷水洗了把脸,思路立刻清晰起来,她摸出刚才捡到的物件,古铜色,细长尖端,镂空样式。
毫无疑问,是那面挂钟的指针。
直到此刻她才忆起重要的细节,打开密码箱之前,挂钟是一如既往挂在墙上的,而新一是被关进去的,取下的钟不可能自动归位,必然是某个人放回去的。
是谁?
还能是谁……
刚才提到的人骨,不会是巧合吧……
发现机关被动过,他还能不动声色把人关在里面,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有一天琴酒发现工藤新一的真实身份,会有什么后果……
——选择要趁早……
她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抹开水雾,迷离的轮廓在幽暗光色中渐渐明晰。
该做选择了毛利兰。
这个选择……
不难。
*
如果未来某天某个人告诉宫野志保,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心实意爱上琴酒,她一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问题。
说的人是疯子,做的人是傻子。
不幸的,她是实验室里为数不多和琴酒有过正面交集的人,虽然组织内部时不时会流传出他的疯狂事迹,但由于部门不同,一切都只停留在网站、公告、邮件里。
BOSS纵容,能力突出,再加上那张拒人千里的脸以及孤冷自傲的性格,自然不乏女人趋之若鹜。但她很清楚,那副看似诱惑的人皮下隐藏着怎样一颗野兽的灵魂。
冷漠、凶残、毫无人性。
若非必要,她不会去关注他的私生活,更不想知道他发泄生理欲望的对象是谁,可某个夜晚她收到了一封意外邮件,第二天琴酒就找上了门。
他看她的眼神,直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那是雄狮掠夺母狮的眼神,赤裸裸地看着被他选定的“幸运儿”。
没过多久,另一个“幸运儿”找上了门,言辞间颇有排挤她的意思,她好笑地打发了那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直至听闻她的死讯,再也笑不出来。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有一套严谨的标准度量他身边的每个人,一旦有人违规,下场就和那个女人一样。
某种程度上,女人甚至没有他的打火机重要。
怀着一丝恐惧,她拒绝了这段完全由对方主导的压倒性的关系。
还好正常情况下他是个懂得隐藏情绪的男人,只要她还是组织需要的人,他就可以保持风度和礼貌的距离。
直到她变成他手下的猎物。
就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因而,当那个天真的女孩带着期冀看向她时,她真的很想一盆冷水浇下去,再拉着她的手让她远离那个男人,然而却鬼使神差地,魔鬼附身般写下了那个邮件地址。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灰原哀不止一次地想,或许她们是在幻想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