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医院大厅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外面下着细雨,夜风漫灌风雨交加,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几双脚步将泥泞带进白得锃亮的瓷砖面,一步一个黑印。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送她吗?被谁袭击了?”
水无临行前还和朱蒂话别。隶属不同机构、背负相似经历的二人一直有惺惺相惜之感。FBI上级任务重,人手不够,行动诸多限制,朱蒂忙得焦头烂额,水无又在养伤,实在没机会好好话聊,只约定任务结束后在美国重聚。
前脚刚说完,后脚就出事了。
就连柯南也解释不清。
“没人袭击我们,也不可能有狙击手,当时我们已进入机场的安保范围,歹徒作案监控一定会留下线索,而她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倒像某种毒物突然发作。”
“毒?”
赤井秀一表示质疑。
“当时我走在前面没注意……”柯南转向灰原:“你在后面,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了吗?”
视线汇聚,灰原没出声,连带着地下层冷冰冰的停尸房外几双眼睛共同沉默。
那晚柯南把水无带回来时大家都很高兴,谁也没料到这种结局。
“你倒是说话啊……”
柯南死死握拳,愤怒从喉头溢出,不光是对这个结局的愤怒,还包含着无能为力的痛楚。
“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这一路我都跟在她身边,居然什么都没发现,可恶!”
血迹顺着墙壁流下,众人见状立刻上前拦住柯南,不让他伤害自己。朱蒂不停强调“不是你的错”,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唯一能造成水无死亡的只有一人,即使不说大家都很清楚。
短短时间,尸骨未寒,一干人却先寒了心。都知道琴酒不会轻易放过水无,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人一点防备也没有。
“血是从面部流出来的,眼眶、鼻底、耳蜗都有……”
灰原淡淡道:“如果不是自身免疫疾病或凝血功能障碍,那只有一种可能——她脑袋里有东西。”
“等法医来鉴定吧……”
不久,大阪警署的人赶到,因案件及涉案人员特殊,对外隐瞒下来。双方高层通过服部平藏达成了合作协议,包括上次爆炸案中的敏感信息也未披露,控制影响不至于发展成外交层面的纠纷。
白布遮盖尸身,无影灯照射下清晰惨淡。众人围着停尸台默哀,柯南灰原在一旁做临时笔录。
水无怜奈明面上是日卖电视台前主持人,有一定知名度,死亡消息暂不公开,等待大使馆将遗体送回美国,在那之前要进行尸检。
“通知家属了吗?”
“没有。”
法医一边记录一边询问:“对尸体完整性有要求吗?”
“尽量完整。”
涉及国家安全和情报工作,尸检不必经得家属同意,不过家属迟早都会知道的。
“过了今晚再说吧……”
柯南还记得水无最后说的话,赤井秀一了解原委也不再多言。必须尽快查明死因,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两小时。
就在法医开始清场,众人准备撤到门外等候时,转身,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一双双眼睛满是惊愕,这一刻无人出声,如化石凝固,视线直直僵硬地冻在手扶门框的身影上。
外面雨下得很大,来人浑身湿透了,脚下还在滴水,眼睑却干涩得发红,惨白灯光照射下显得凄然。
她曲着腿,似有些站不稳,喘出的重息在迟慢动作下有种竭力支撑之感,下一秒柯南就喊了出来:
“兰!”
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兰满眼失魂地走到蒙着白布的台前,停尸台很高,刚好没过腹部,平缓的视线一下变得陡峭,像被拦腰斩断似的,整个人平跪在地上。
柯南想扶,却见她埋着脸,双手紧紧揪着白布。
“水无小姐最后说了什么?”
这一声问话是很平静的,平静之下却暗藏汹涌,情绪仿佛被意念生生压了下去,哑静的四周无人回答。
难以名状的氛围,毒药一般凌迟柯南的理智,最后还是将临行路上寥寥几句对话和盘托出,包括那通未打出去的电话。
——水无小姐,你一定会再见到瑛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真的那样相信着。
像是突然决堤的大坝,绵延千里,兰捂着嗓子失声痛哭,瘫软在地,任凭柯南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众人围上去帮忙,朱蒂也没忍住落泪,将哭得失去知觉的少女抱进怀中,场景一度使人动容。
这种时刻,多说一句都显得苍白。
雨水往毛孔里钻,浑身发冷。兰已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记得事情了结后琴酒那抹冷嘲的笑,犹如阴魂不散的厉鬼,时时刻刻缠绕着她,一刻不得停歇。
她跑了出来,踩着雨水掉进泥潭,犹如掉进爱恨的漩涡无法自拔,心脏裂成两半。一直以来坚信的某种东西,支撑她一路走来不得不称之为信念的某种东西,在黑夜的注目下坍缩,消失。
某个时刻,她甚至觉得这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必须去确认,亲眼确认这一事实。
可是最终,白布平整完好地盖在眼前,她还是不忍,也不愿再欺骗自己。
“骨腔破裂,脑组织损伤严重,大量出血伴随金属碎屑,情况非常复杂,需要做化学分析和毒理检测。不过从开颅情况和疑似TNT残留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死亡原因是颅内植入的某种微型炸弹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