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什锦粥配溏心蛋,粥香入鼻,淡淡清甜夹着微苦,仿若麻药缓解了心间阵痛。兰抬起埋在膝窝里的下巴,琴酒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他脸上的胡渣变长了,从一丝不苟退化出几分野性的味道,黑眼圈好像又深了些,与那副表情正是般配。
兰又将脸埋下去。
在这个人面前,她纵容自己任性,无理取闹乱发脾气,就像大家口中骄横跋扈的恶女。她不明白怎么变成这样的,但现在想来是有些无地自容。
冬天热粥凉得很快,香气随之散尽。琴酒拾起碗转身欲走,这时兰伸手拉住了他。
这一刻她是害怕的。
像所有堕落之人麻木自己的借口,就这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一秒。
她仰起脸,睫毛上下微微颤动,合着初升露珠般的泪光。许是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动容,琴酒顺势坐下来,手心抵向她的额头。
“哪里不正常?”
兰大部分时候都是理直气壮的,除却心虚或有求于人时显得没底气。
“你为什么不生气?”
无论当初掉下山崖还是往他心上捅那一刀,包括现在,他为什么能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展现最恶劣的一面,她也不至于心软。
“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这话几乎是质问的口气,在沉默的当下十分突兀,琴酒无动于衷,兰却止不住哭出声来。
她曾拉过他的手,那时拉住的是她幻想中那个可以改变的琴酒,现在她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她也知道,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背弃信仰得来的东西,哪怕短暂,也是可耻的。
“都不知道你在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兰原本捂着眼抽抽噎噎,听到这话哭得更大声:“你当然不懂,你就是个恶棍,就喜欢看我哭,不然也不会笑成那样了……”
是的,在她内心百转千回之际,对面的人一直在笑,并从一开始的轻笑逐渐转为肆意的笑,而后埋首将发丝贴近:
“那是自然,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刹那之间,兰的脸变得滚烫不已,琴酒又将勺子递过去,这次她乖乖张开了嘴,一口抿住。
泪珠大颗大颗滴落,被温柔的吻稀释。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易碎之物,被他极尽珍重捧在手里。
那是一段怎样的时光?
兰无法描述。
所有的记忆都像幻境织成的泡沫,一触即碎。在泛黄的笔记本中,在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的过往里,她亲手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风化后的沙砾,被时间掩埋。
那以后兰过上了一种从未设想过的生活。每天睁眼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学习不用进步,仿佛生来就该如此。她不禁怀疑,人真的可以过这样懒惰的生活吗?
“下面一点……第二颗。”
“第二颗?不勒?”
“你、你管那么多干嘛……”
对于这种事,兰还是不习惯别人来,他要安安静静也就罢了,偏生那么多问题。
没等她抱怨,琴酒一把扯下了她的内衣。
“躺着还穿这东西做什么,出去再穿。”
兰咬了咬唇,默默扯过被子捂住自己气愤的小心脏:“都说了是习惯,你这人怎么说不通。”
“你的习惯不科学。”
科学?这是个人自由!
试图讲道理却被当成人形空气,有种拳头挥不出去的无力感。
“算了算了,你就像个机器人,跟你说话好没意思。”
“你见过这么智能的机器人?”
这般自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兰蒙进被子里,像只冬眠的熊裹得严严实实,拒绝有效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