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似乎只空白了一瞬,许均安发现自己又能“睁开”眼睛。
他的眼前是一片大雾,能见度极低。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不会想继续走,但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前行,没过多久,浓雾散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干草,待双眼重现聚焦后,他发现这竟然是个地牢。当许均安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时,一双黑靴突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缓缓抬头看向来人。
可以看出对方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玄色蟒服。然而他的面容似乎也被这迷雾所掩盖,再怎么努力观察也看不清真容。
一切简直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情景。
许均安想开口说话,但却无法出声。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就好像是借了别人的眼睛,只能算个旁观者,而这具身体的主人自己会回答。
“他”收回视线,用沙哑不成调的嗓子说:“谢大人是来找我的吗?”
对方站在他身前没动,也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看着他的脸道:“许潋,你悔么?”
“……”
“他”藏在袖中的五指紧攥成拳又立即松开,敛眸说:“不悔。”
没等许均安头脑风暴搞清楚状况,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褪色,虚化,最终消散,回到最初的纯白。
然而下一秒,色彩重构。
许均安发现自己正走在宫墙夹道上,这种冷觉连他都感觉到了。外边显然不比牢房里的暗无天日,每个走过的宫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随风飘到近前让人听见。
“那不是许大人吗?他怎么从诏狱出来了?”
“那必然是陛下的旨意呗。”
“欸你说许大人真会谋反么?”
“嘘!小点声!你不要脑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宫里宫外的事谁又清楚呢?”
……
大概是寒冬腊月,砖瓦上覆了厚厚的雪。而“他”穿着满是血污的囚服跪在雪中,置若罔闻地伏地磕头,双手接过那太监手中的圣旨。
“臣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均安听到“他”嗓音平缓,没什么情绪,奇怪的是有种非常熟悉的异样感。
那太监收起圣旨,下一秒便站回一旁的伞下,面上挂起假笑说:“许大人,容老奴多嘴一句,依老奴看啊,这天底下再不会有比您运气更好的人了。”
对方离开后,“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宫门走去。
大约是受刑多日体力不支,“他”忽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接着腿脚一软,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狠狠跪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
许均安发现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联系似乎在不断加深,所有感官很快都传导给了他,他仿佛真的成为了这身体的主人。
这一摔分明也未觉多痛,却好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摔出来。他掩唇不住咳嗽,再摊开时掌心果然有血。
他以手撑地想要起身,却发现怎样用力都徒劳无功。
就是这时,许均安听到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便有一小片阴影将他覆住。
许均安抬头。
来人迎着风雪,踏着破碎的光,手执一柄红伞站在他身前看他狼狈模样,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所有画面再次消散,重组。
这次的他终于不再狼狈,一袭绯色官服,大概是刚刚下朝,正往殿外走。
走在队伍末端的许均安手腕被人猛地拉住,那力道像是要将他的腕骨生生捏碎一般,他蹙眉:“谢大人还有何指教?”
眼前的男人显然和前两次是同一个人,只是依旧看不清脸,更别提细微的面部表情。
就这么盯了他良久,那人才放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像自嘲般语气沉郁道:“许潋,你有心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许均安竟然能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心脏的抽痛。
同时,那一直挥不去的薄雾竟然也跟着散去,对方的真容逐渐清晰。
那双一向淡然平静的眸子里此刻酝酿着狂风暴雨,是许均安时常感到摸不透的情绪。
等等,这个人是——!
没等他细看,所有的画面又陡然散去,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空白过后他竟然真正的睁开了眼。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且没有了那种飘渺朦胧感,没猜错的话许均安这回应该是确确实实地醒了。
他偏过头打算看看周围,而这一下看到的那双眼睛几乎和刚刚梦里的重合。
许均安瞬间开始怀疑这里的真实性。
他默默把头转回去,假装还在昏睡。
可惜的是对方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谢居雾直接上前两步,看着他说:“这次也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
完全状况外的许均安总算彻底清醒,这才想起自己从医院回来后,本打算试喝一点所谓的读心药,结果直接昏倒在谢居雾家门口。
如果是白巫尝当时给错了,那他喝的是什么?难道是忘川水吗?
没空细想,他又将注意力拉回眼下。
不对,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是凌晨,谢居雾怎么可能看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