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糟糕的世界。卡尔悬在空中,古怪地想着。刻满蝙蝠标志的卫星,不闻哭笑的人类,漂浮无依的瞭望塔废墟……
怎么,这里难道是一个布鲁斯当领主的世界吗?看来布鲁斯一直保持原则是对的,他好像真的不太适合统治……
卡尔缓缓地下降,在大都会和哥谭中艰难地抉择了一下,决定先奔大都会。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钢铁森林,植物在层层叠叠的废墟间艰难地生长着,只有外围还存在一些相对完好的建筑,但也都杳无人烟,偶尔有充满野性的动物在其中逡巡。
他熟悉地上这些痕迹。巨大纵横的地裂,烧焦的土和熔化成奇怪形状的钢铁,无不昭示着这个世界的超人曾经在这里和一些东西战斗过,并且几乎把大都会夷为平地。
他犹豫了一下,朝记忆中的超人博物馆飞去。这里果然也变成了一片废土,只有几块板材硕果仅存,隐隐传来奇怪的、难以描述的轰鸣声。然而当卡尔飞近时,板材却露出了本来面貌:那些是墓碑,很多很多墓碑,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正义联盟标志,从空中看去颇为震撼。其中绝大部分已经爬满了植物,反而欣欣向荣。
卡尔降落下来,在最前面的墓碑前停下脚步。那是属于超人的。上面刻着他的氪星名字和人类名字,没有做装饰,仅仅只是黑色大理石的本来品相。文字刻得有些歪扭,但意外的坚定流畅。
尽管是雕刻,卡尔依然能认出那是布鲁斯的笔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后走。
戴安娜、迪克、杰森、康纳、哈尔、比利、扎坦娜、泰德……他甚至在蝙蝠家族中发现了阿尔弗雷德。
所有人的尸体都在这里。这儿是一个英雄坟场。达克赛德见到会流泪,布莱尼亚克来了都甘拜下风。
卡尔驻足不前,站在阿尔弗雷德的坟墓前出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个黑洞在心里吞噬着,令思绪渐渐沉下去,而暗物质则无穷无尽地抛洒。
“我疯了吗?”他质问自己,“这是我的幻觉吗?”
他在原地飞快地打着转,心中那股无名邪火却依然腾腾地烧,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似的。
然后卡尔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动静。有个声音从西藏细细传来,听起来似乎是在窒息边缘咯咯笑着:“哈!哥也算是登顶世界最高峰了,简直完美!咳咳……可惜没有相机。嗬……世界最高蹦极试一下——”
在珠穆朗玛峰跳崖?卡尔满心彷徨的情绪都断开了,一头雾水地闪现了发生地,就发现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就躺在峰顶,身体呈粉碎性骨折,脑袋也歪在一边。
什么登山者会穿得跟红色紧身衣版本的丧钟一样?他会是这个宇宙仅剩的超级英雄之一吗?
不管怎么说,卡尔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摊烂泥抱起来,争取不让他在海拔下降中散了架。他缓缓地下落,目光却落在远远的天边。
即使他能飞到外太空,曾经追逐过轮转的恒星,珠穆朗玛峰也是不一样的。
在人类的文学中,珠峰往往被描绘成人类巅峰体能和最坚强意志力的具象化。山上盖着厚厚的、积年不化的雪,以缓慢而不停止的速度慢慢上升,离人类社会越来越远,但总会有人孜孜不倦地向上攀爬。很多人死在路上。很多人正在出发。
布鲁斯爬过。他曾经这样描述那段十九岁的受训时光:“我从尼泊尔上去,装备不足,非常寒冷……我长了冻疮,身体不佳,甚至一度昏迷,在刺客联盟训练时的经验救了我。”
“珠穆朗玛峰上的极光是不一样的。”布鲁斯躺在克拉克的怀里,扯着红披风试图抵御北极无孔不入的寒意。
“也许没有北极这样宽阔宏大,但是站在世界最高的山顶,完全忘记氧气稀薄和刺骨的寒冷,只有笼罩在头顶的星星和光幔,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空气里有冻雪和风的味道。”
克拉克去过西藏,在高空俯瞰过这闻名遐迩的地球之巅。他此时也不禁去想象如果站在雪山上四下观望,会是怎样一副辽阔景象。
布鲁斯还在轻飘飘说着:“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天地,只有积雪,或许还有死亡的威胁。但很快,我就把那些都忘记了,什么都云一样飘过去,只有珠穆朗玛峰,在我脚下,在我身边。”
“就好像……那里不是雪山,而是我的灵魂。 ”
天高云淡的湛蓝下,那雪山比渺远的恒星更巍峨。卡尔嗅了嗅甘冽的空气,可能因为有个伤得很重的人的缘故,混合着淡到几乎不见的血腥气的味道。布鲁斯可能不喜欢这种味道。纯粹的高山雪是什么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