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无波地继续过着。
当聚光灯熄灭走下舞台、飞驰的车辆将人群远远隔开、宿舍一点一点搬空。
安许赫感觉这副躯壳也越发沉重,他像是一座孤岛,除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一点,好像再也没有存在的痕迹。
也许再过一年、再过一个月、再过一天,就可以等到海水彻底吞没的时刻。
金泰亨疲惫地倚靠在人的怀中,一双眼里溢满了温柔,还是轻轻软软地捏着嗓子撒娇。
“好累啊!”
“辛苦了,我们亲爱的做得真好。”
女孩子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两人相视而笑。
“为什么不进去?”
从门缝里看清了练习室里的情况,田柾国瞬间了然,赶紧放轻了声音,转过脸对哥哥笑了笑。
“先走吧,一会儿再来打招呼。”安许赫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冷冷的,还是一贯地看不出情绪。
田柾国只觉得哥哥近来越发冷淡,颇有种羽化登仙的感觉。
想到上次自己这样念叨被珍哥说了,田柾国又马上闭紧了嘴,干脆把最新的demo给玧其哥看看,顺便听听哥哥的分析。
其实他们都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变化。
没由来的疏远,即使多方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劝和,金泰亨和安许赫的时间就像永远停在了那一天。
“除了拒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闵玧其从小冰箱里拿出了威士忌,倒酒的动作行为流水,田柾国每次看到心里都忍不住称赞一声帅气。
“缺爱又不懂爱的家伙只有缩进壳里才能获得安全感。”
“泰亨这次快半年了吧,没有烦躁、没有厌倦、没有暧昧,应该会有好结果吧。”
田柾国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问就是不知道。
从拒绝的那天起,不,是在给出答案之前,安许赫就很清楚未来的发展。
第一次听到朴智旻说金泰亨似乎有情况,大概是四年前。
说笑的声音从客厅传到了房间,金硕珍甚至被吵醒,跑出来听八卦。
他当时在做什么?
啊~似乎是在看一本书。
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他枕着沙发缩在地毯上,小茶几上还温着微辣又带点甜味的姜茶。
指尖停顿触及的文字似乎酝酿着一个饱含期待的梦。
我想活在一个清醒的世界,那里生机勃勃,充满了爱,人们必须拥有一颗巨大的心脏才能承受一些。
我想去永恒之境。
那一瞬间冰冷蹿上身躯,混杂着说不出的怒气以及失落。
为什么?
他抽离了自己,开始拷问。
一切如自己所想尽在掌握之中,为什么还会不知足?
极端的恶欲在心口翻涌,疯狂地想要粉碎。
但他什么也没做,一如既往,冷眼旁观,恪守克制二字。
因为很有可能是错觉。
人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幸福、因为机会曾经放在面前,就狂妄地假定自己也会获得同样的待遇。
那样,未免也太愚蠢了。
“许赫怕是要当一辈子的苦行僧!”金硕珍扔下游戏手柄,赶紧扑向刚送到的披萨。
金南俊伸手抽纸包起掉在桌上的碎渣,“有时候看着真不是滋味。”
“得了吧,之前是谁一天天怕得要死。”吃着食物的金硕珍含糊不清地反呛。
金南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如果他没有见过人的破碎也许还能假装无事地掩盖过去。
那段隔离在家的日子结束,安许赫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珠链,红艳如血一圈又一圈细密地缠绕着,藏好了底下的刀痕。
金南俊亲眼看着视频里熟悉的人如何麻木又或是认真凝视自己生命的流失。
偷拍勒索暂且不提,他当时只觉得这家伙终于要彻底疯掉了。
说实话,并不是很意外。
安许赫从一开始展现出来的形象就带着尖锐极端的特点。
所以见到人低头的时刻,金南俊才会那么惊讶。
他干过蠢事。
安许赫并不否认这一点。
在得知金泰亨被分手的第二天,急匆匆地从度假的海岛赶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掉。
然后裹着一件大衣,站在雪地里欣赏了一回痴心男哭求破镜重圆的剧情。
去他的吧!
恶心透顶!
也就停留了三分钟,看够了拉拉扯扯,他就上车走了。
在那个瞬间,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原来安许赫最爱的还是自己。
没有人可以让我放下自尊去变得卑微。
没有事情可以让我忽略自己的真实感受。
自私卑劣的人奢望什么别人给予的温情关心!
爱情,本来就该放在文学影视这些框架里歌颂。
干嘛非要伸手触碰,证明你有多厉害,得了吧!
见鬼的东西。
怀揣着这些杂乱的想法,他逃得远远的。
回到酒店大醉一场,差点去了医院。
电话打到金南俊那边,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
准确地概括,是失败感。
但比起生气难过,更多的是无所谓。
安许赫的人生本来就一场试验。
过程、结果如何都没有关系。
因为毫无意义。
想留住的人从来没有真正停下过。